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282)
迫于压力,试图从王、卜二人的私德与私下的行为上面入手,却发现,这两个人,在这方面,同样是铜墙铁壁,毫无可以指摘之处。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得住这般上下里外挑剔,而不出分毫之差。
比如杜惟平,他当初因为与王景禹共同献计暂平西宁之策,得到了皇帝信任,授予了他独立处办兴教事务的权力,这几年当中,可以说是终于时隔多年,可以再次施展和主政一方,一时就有些得意忘形。
叫自家宅门当中出了内应,向御史告发他罔顾人伦,与自己的儿媳有染。
御史一纸弹劾上去,满朝文武尽皆骇然。
因事涉内宅女子,竟然叫杜惟平辩无可辩。
辩,那就是要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做出这般背德之事,可这般无疑会叫内宅妇人更进一步的接受更多的审视和拷问。不辩,那他这样一个背负着如此私德污点之人,又如何能继续忝居相位??
无奈之下,杜惟平只能一封辞呈递了上去,请求卸任参知政事一职,外调出京。
紫宸殿后殿的暖阁之中,蔡阙以及中书省吏案官,将三年一轮的官员磨勘表上奏了皇帝赵璜,今日被皇帝召对。
杜惟平受到弹劾,自请辞相,此一次怕是副相之位难保,此前已经由他本人亲自地递上了辞呈,皇帝几番挽留,杜惟平也深知此事自己无可转圜,坚持辞任,皇帝无奈授予了他一州郡守之职,已经在半年之前,就离开了京师赴任。
此一次三年一度的官员任免讨论,自然就没有杜惟平的参与了。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最终皇帝会选择了将曾经的度支部部使杜亦彬,提到这个位置上。
走了一个杜相公,来的又是一个杜相公。
并且,蔡阙等人深知,这个杜亦彬可比杜惟平刻板的多了,一张万年不变的脸上,几乎数不出来他的第二或者第三个表情。
如果说杜惟平是一个脚踩两条船,不往蔡阙方向彻底靠拢,但同时也不会刻意与蔡阙作对或者翻脸,大部分时间都会有所顾忌,做一些可以控制的事情。
杜亦彬可就不一样了,虽说他人在裘培下面,担任度支部部使多年,裘培却始终没办法对他指挥自如。
还时常叫这位冷面的部使,毫不讲究手法的给推拒回来。偏偏这位杜亦彬,出身杜氏大族,祖上出过多位名相,其家族在朝中与民间的势力,都不容小觑。哪怕是现在,仍然代代有人才人辈出,不是可以任裘培拿捏的对象。
现在,他成了副相,行政名义上高出了裘培一级,可不是要叫他和蔡阙频频皱眉!
今日这一场官员磨勘,正是杜亦彬入中书任参知政事后,要在御前议的一件大事。
一入后殿,宰相蔡阙、枢密使冯元等已同在殿阁。
袁寅捧着一壶热茶,来奉几位宰相与枢密重臣,才进到暖阁当中,就听蔡相公刚刚就地方路一转运副使之空缺提出自己的意见:“王端才能突出,虽然当初在淮南东路的提刑司一职,因为常平仓赈济之失,受到时任安抚使的段岭弹劾,因罪被降职。如今三年过去,今日各路之常平,已绝非昔日之常平。蔡某说一句良心话,当年的常平仓务,其实情本就是几乎各路尽如此,是我大景朝各路之共同的弊政,而非淮南东路王端一人之失。”
“如今,常平案能有这一番今非昔比之大变化,不得不说,也真不是借了王端这一块板子,去撬动的整个大景朝!”
“在他降职调任之后,这三年当中,一份磨勘履历表,可谓做的项项上优。无论是政绩,还是资历,王端都担得此一转运副使之职。是故,蔡某力荐王端补此空缺。”
“蔡相所言差矣。”
蔡阙的一番话刚刚说完,立刻就有人简单明了的表达了对他的意见不同意。
他都不需要反应,就知道提出反对的人是谁。
不是他的中书副宰相杜亦彬又是谁?
杜亦彬一如既往地完全无视蔡阙不满的表情,继续顶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说道:“本末倒置,毫无根据。”
“度支部常平案,能的今日之气象,实属度支部常平案王景禹首功,卜川、严副部使等人居次。缘何竟然能与王端此人攀扯的上功劳?难道因为各地皆如此,人人都是错的,第一个清醒的指出问题、改变问题的人没有功劳,那个被指出错了的人,反而有功了?蔡相此言,简直本末倒置,毫无根据!若大景朝事事依次论功叙事,怕是朝野上下早就乱了套!”
袁寅走进来时候,听到的正好就是这一段。
好
在他御前行走多年,心理素质过硬,才没将手中的茶盏抖擞出来。
毕竟,自中宗后期起,就是由蔡阙担任宰相。太皇太后垂帘期间,也正是得益于蔡阙对她的支持,才能持续多年压制住同样蠢蠢欲动,想从她手中拿走垂帘听政之权的刘太后。
因此,太皇太后高氏对待蔡阙,一直都是礼遇和尊敬有加。
而现在的皇帝,更不用说了,自幼就听蔡阙经筵授课,朝政大事更是经常需要从蔡阙这里求问获得解答。所以,这般直言相怼的局面,对于蔡阙来说,已然是许久不曾遭遇过的局面。
怪不得连袁寅都为他感到难堪和尴尬。
蔡阙到底也是经验丰富的政治官员,涵养功夫不是一天两天的,况且,杜亦彬坐在这个位置上,会与他唱反调,这本就是完全在他预料当中的事情。
他几乎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反而虚心道:“杜相所说,王景禹、卜川以、严副部使,以及杜相本人在常平案一事之上的功劳,早已是人尽皆知,蔡某于此,绝无任何不同的意见。那么,咱们且不说王端此人于常平一案之上的关联,单单就看他的这一份磨勘记录表,项项皆优,这还不足以成为他得以从旧事当中提拔出来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