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栢年轻声道:“嘉树住在南熏坊,说来离吴府并不算远。咱们若在吴府附近办学堂,至少两个学生来上课,都算是方便的。”
这一条又加重了谢忠建议的筹码。谢文载沉吟不语,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哪天寻个经纪来问问那一带的房价了。
倘若那一带的房屋租金低廉,那房价又如何呢?考虑得长久一些,若是价格合适,其实买下来也没什么。银子可以向表兄借,或者索性直接将宅子记在表兄名下,买的宅子地方大一些,兴许还能腾出几个空房间来,租给进京赶考的举子,那又是一笔入息。只要吴府能顺利重建,那一带废墟恢复了元气,这宅子就买得划算,表兄不会吃亏,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谢文载自从流放西北,吃了许多苦头,又跟着海家人住了许多年,早已习惯了做什么事都要计划收益与亏损。他拿定了主意,正要跟老友陆栢年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王小庆的话:“老爷,陶家有人送了急信过来。”
谢文载忙住了口,起身走到门边:“人在何处?出什么事了?”
陶家没出什么事,是陶阁老得知了一个重要的大消息,认为好朋友定会很感兴趣,刚回到家,就立刻写了信,打发人送过来了。他邀请谢文载到自己家里做客,他好细细把这件事告诉好友。
谢文载打开信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随即露出喜色来,回头对陆栢年道:“孙永柏招供了!他供出了孙阁老父子的罪证!”
陆栢年讶然:“当真?!他紧闭牙关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松口了!”
谢文载微微笑了笑,心里想到孙永柏之妻忽然被逼死,他家中无端烧起来的那把大火,还有康文恕命官兵将孙永柏一家挪出了孙家聚居之所这几件事,明白这定然有人在暗中谋划,让孙永柏彻底与孙阁老父子离心。
他曾经为孙阁老一家做了那么多秘事,一旦肯开口,人证物证便都齐全了,孙阁老父子这回在劫难逃。就算朝中有人坚持大行皇帝遗旨不可违,孙阁老也顶多是保住了一条性命罢了,孙永平等人可没有圣旨护身,断无侥幸之理!
孙家这颗毒瘤,总算要彻底被割掉了。
谢文载安置好谢忠以及他带来的一房家人,便匆匆带着王德发父子往陶家去了。晚上他直接住在了陶家,了解孙永柏招供的各种细节。
而孙永柏背刺家族的消息,起初只在一个小圈子内流传,直到大行皇帝出殡前日,方才在官宦人家圈子里散布开来。叫好的、咒骂的人不计其数,也有人慌里慌张,四处串连的,但拍手称快之人占了多数,当中还有孙派党羽曾经的中坚成员。
孙阁老一家大势已去了。但凡是有点眼色的人,都看清了形势,没有人再为他们家辩解。
只有被彻底封锁了消息的孙家人,还保持着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第943章 出殡
国孝的第二十七日,是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梓宫从大明门被移送出宫,运往建好的皇陵下葬。新君穿着皇太子的服色送殡,百官穿服随行。
队伍从正阳门大街前走过的时候,沿路都有百官、命妃、军民耆老设祭。
海家因着出了三名官员,亦在设祭之列。马氏虽还未正式得封五品诰命,但身上还有在长安时得的六品敕命,自然也早早准备好了祭品,送到路边陈设。她还要带上儿媳、孙子与孙女,穿上素服,跪在路边哭灵。
这哭灵自然就是意思意思,没多少真情实感。不过马氏趁机与相邻的几个祭棚打了招呼。这些住在附近的官眷,因着海家人刚进京就遇上了国丧,马氏都没来得及上门拜访结识,只通过孩子们的交往,互相有所了解,今日在路边遇上,正好寒暄一番。不过等到出殡队伍经过时,所有人都会回到自家祭棚前,作伤心痛哭状,直到出殡队伍彻底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为止。
送走了大行皇帝的出殡队伍,马氏又能一边与邻居闲话,一边带着家人走上回家的路了。借此机会,她还认了几位邻居的门,知道了各家都在什么地方,当家主母又是什么脾性。等回家后,她再翻出先前儿孙们打听到的邻居情报,对一对,也就知道该如何与邻居们打交道了。
出殡队伍前往皇陵,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行进速度快不起来,到了皇陵后又有许多仪式要举行,少说也得耗费上几日功夫。海家的海西崖与海礁跟着大队伍去皇陵了,只有海长安依然作为旗手卫的一分子,严守着孙氏族人聚居的街区,不曾挪动分毫。
马氏与孙女海棠牵挂着出城去的丈夫与孙子,胡氏母子则惦记着留城值守的海长安。小石头拉上了几个新朋友,俱是父兄值守孙家外围的旗手卫子弟,一块儿偷溜到孙氏家族聚居的街道一带,远远见了家人一眼,只可惜没能当面说句话。但他们能顺利将家人准备的东西托人转送到父兄手中,就不算白跑了一回。回家后跟家人说起,所有人知道家中男人安好,都松了口气。
海棠对自家二叔的能力颇有信心。他虽然出仕得晚,但好歹也是从边城熬过来的,久经战阵,对付胡人都能手拿把掐。孙家一群文人纨绔,即使顶着武将的名头,也都是没有真本事的草包,海长安还能应付不过来么?
只是,孙家的罪行都已经确认了,人证物证俱全,舆论也都不站在他们那一边,宫中与内阁却迟迟没有下令处置,似乎打算把事情压后到大行皇帝下葬、新君正式登基后再说,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可孙阁老叱诧朝堂数十年,绝不是易与之辈,虽然他在禁军中的暗子被暴露出来了,悄悄挖的地道网也泄了密,但若说他会从此老实认命,再不作任何挣扎,傻子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