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崖无奈地看着妻子。做官这种事,哪儿有她说的那么简单?他根本不知道后头接手自己工作的会是什么人,是何等性情品格,是否愿意照着他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往下走?万一对方不认可他的想法,另有打算,他的计划就有可能会全盘失败。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现成的功劳的,更多的人还是希望能证明自己的本事。
如今海西崖只能确定,推广新粮种玉蜀黍的工作会交到刘恪仁手里,但他是地方官员,不是肃州卫的人,所以归属肃州卫所有的葡萄园、葡萄酒作坊以及玻璃作坊,他都无法插手。可肃州卫里若是有擅长经营产业的人,早前顾将军也不必苦劝海西崖这个辞官多年的老头子重新出山了。
周三将军与顾将军多半并不乐意让海西崖离开的,可周家刚与陶家结盟,又在和谈中得到了好处,陶岳要把海西崖调走,周三将军他们不好强留,只能默许,但肃州卫新添置的这些产业,也需要有人打理呀!
海西崖只能叹气了。在正式接到调令之前,他只能稍稍加快一下手中的工作进度。等接任之人确定之后,他也好与对方做交接。
为此他特地提前向妻子赔罪,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会更加忙碌了,家里的事多半顾不上,只能辛苦妻子独自承担。
马氏早已习惯了,挥挥手:“老爷不用说了,老夫老妻的,你还跟额客套啥?若是实在觉得对额不住,那等老爷致仕之后,别急着回老家,先陪额在长安多住几年吧?”
私心里,马氏其实更希望留在长安养老,离娘家亲人近,环境也是她所熟悉的。永平对她而言,不过是新婚时期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论熟悉不如肃州城,论繁华也不如长安,还有些事多烦人的宗族亲友,以及居心叵测的乡里邻居,她根本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
海西崖没有吭声。他明白马氏更想在长安生活,可是……永平到底是他的根。他的家族在那儿,祖宅在那儿,就连亲生父母,也都葬在那儿。他已经三十一年没有回去祭拜过亲人了,若是正式告老,无论如何也要落叶归根,否则,他岂不等于是自绝于宗族?
马氏没听到丈夫应允的声音,心下有些不高兴,但也不打算把丈夫逼急了,便状若无意般转移了话题:“不知陶大人今年之内能不能把老爷调走?若是年内就能回长安,额就得提前打发人给兄长与大姐他们送信了。咱们家在长安的宅子还在,十多年没住人了,也不知道要不要修葺,得提前派人去检查打扫一番才好……”
海西崖暗暗松了口气,忙顺着妻子的口风聊起了长安的老宅修缮事宜,把养老地点的话题给略了过去。
第94章 大鱼落网
海西崖的调令还未有信儿,海礁就先一步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五月下旬的一日,他在午前赶回了家中,顾不上吃饭,就先跑去西厢房找妹妹说话,张口便是:“我看到那几个江洋大盗了!”
海棠眨了眨眼,迅速放下手中的笔,探头看向窗外,确定无人会听到他们兄妹的谈话,才将哥哥拉到靠近墙边的位置,远离窗户,压低声音问:“能确定吗?你不是没见过他们?”
“我虽不曾见过他们本人,但见过他们的海捕文书,上头画得还挺清楚的。”海礁上辈子听这伙江洋大盗落网的故事时,看过别人私下保存的通缉令。
那原本是贴在城门旁的布告墙上的,犯人落网后,这通缉令就没用了,有旁的公文需要张贴时,卫兵就把这通缉文书撕了下来,丢在一旁,正好有闲人捡了回去,以后跟别人说起城中曾经的热闹时,就拿那几张画有图形的通缉文书来做佐证。
海礁记得那几个江洋大盗是三男一女,三个男的一人是络腮胡子,一人是三角眼山羊胡,还有个格外高大黑胖的壮汉,至于那女子,图形上看着有几分姿色,嘴角却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笑得妖娆。拿这几个落网的江洋大盗做谈资的人,可没少形容这女强盗的美貌风骚。
海礁没拿那些闲话来污了妹妹的耳朵,只道:“守城门的人告诉我,这几个都是头一回进城的新面孔,瞧着不似善类,他们就多盘问了几句。络腮胡、三角眼与高大黑胖,还有女子嘴角上的痣,几个特征都对上了,说话也是苏州口音,不是他们还会是谁?!虽说那三角眼没有山羊胡,可胡子又不是不能剃,光是其他同伙的长相就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了。
“他们自称是来寻亲的,眼下都住在柳家大车店里。柳家掌柜的说,他们昨儿住进店里后,就没再出过门,吃饭都是窝在屋里吃的,似乎忌惮见太多的人,根本不象是急着要寻亲的模样。其中那三角眼倒是跟他提过,要在城中租房,托他帮忙打听合适的宅子,要地点僻静些的。这就跟他们在城门口的说法自相矛盾了!”
这么多的巧合,看来真是正主儿了。
这伙江洋大盗本该在中秋节落网的,当时他们都已经在城里开店了。眼下还没到六月,时间倒也对得上。
海棠便道:“哥哥既然找到了人,接下来就好办了。你可以每天留意一下他们的动静,却不必长时间盯着,免得打草惊蛇,反正他们在中秋之前都不会离开。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弄到海捕文书,才好告发,否则哥哥你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几人是江洋大盗。”
海礁叹了口气:“上辈子海捕文书传到肃州,都是八月的事儿了。当时他们已经在城里待了好几个月,人都混熟了,根本没人把他们与海捕文书上的江洋大盗图形扯上关系。真要等到海捕文书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我又不知道爷爷几时会调离。万一在海捕文书到来前,我们先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