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们曾经是先帝隆定帝御前的侍卫,倘若隆定帝的死因真有问题,他们怎会毫无察觉?大行皇帝德光帝继位后,又怎会只是将他们调离中枢,调去不起眼的岗位,却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他们明明也清楚,自己之所以不得德光帝重用,是因为曾经对继位前的德光帝态度怠慢,却更崇敬纪王与安王,才会遭到报复。倘若他们认为自己有才能,被德光帝亏待了,大可以跳出禁军,另谋出路。
他们当中最年轻的那位,乃是隆定朝的名将之子,不是说自己本来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在御前历练数年,便放外出去牧守一方,成为不亚于颍川侯、涂荣一般的名将么?那过去三十多年来,数次边疆大战,朝廷急需要派将领出征时,怎不见他自荐呢?难道没有圣眷,他就不能走上自己原定的人生道路了?
当时的德光帝与孙阁老,为了打压周家,谋取西北军权,可是将朝中所有能打的武将都搜刮了一遍,连曾经支持过纪王与安王、早已被闲置多年的老将都重新挖出来了。倘若禁军中有人能出头自荐,德光帝断不可能不用。只要他能在边疆立下军功,还怕不能出头吗?
然而他当时没吭声,也不知是不是贪生怕死,留恋安稳富贵的京中生活,也不曾自请外放,三十多年来一直固守在宫中,做一个小小的禁军将领,除了骑射武艺都拔尖以外,寸功未立。他怎么好意思埋怨德光帝不提拔他?他有什么值得重用的地方?
其他刺客与他同理,在隆定帝寝殿外值守时没发现任何异样,在德光帝时期不敢自荐为国征战,怎么有脸说自己是隆定帝的忠臣,埋怨德光帝不肯重用他们?
众刺客被陶阁老的话打击,一时陷入了怔忡与混乱中。海礁当时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潜入帐中救下了被刺客们挟持住的人质七皇子,才使得颍川侯与涂荣抛开了顾虑,可以对众刺客们下重手了。
海礁复述了当时的经过,然后对海棠道:“小妹,你看,我也没法断定,刺客们说的话是否是真的。虽然他们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假的,其他人也没法反驳回去,可陶阁老的话同样十分在理。刺客们指控大行皇帝弑父篡位,很有可能只是谎言。不是他们被孙阁老骗了,就是他们自己也清楚那是谎言,却还是为了私心去骗人。归根到底,这都是因为他们在德光朝不得重用、家世败落之故。可他们不得重用,也是有原因的,本人难辞其咎。这一点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反驳。”
海棠不由唏嘘:“如此说来,此事是非真假,根本说不清了。孙阁老有可能是在撒谎,可世间却找不到能揭穿他谎言的人。大行皇帝已死,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了。他们让孙美人先一步将大行皇帝气死,是不是也打着这个主意?只要死无对证,无论他们往大行皇帝头上泼多少脏水,他也无法为自己澄清了。”
谁叫大行皇帝对孙家父女的宠爱与纵容已经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呢?与其说他就是个恋爱脑,耳根子软,又或是本质就是个时而精明、时而犯蠢的昏君,还不如说,他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了孙家父女手中,才会对他们如此偏爱宽容呢!起码这样听起来更容易让人理解。
海礁叹道:“无论如何,此事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的旧人早就死的死,退的退,远离中枢多年了。如今前朝后宫的人,都是因大行皇帝才得了如今的身份地位,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所有人都不打算让事情宣扬开来,造成社稷动荡。所以……皇位依然是新君的,权当刺客们不曾说过那些话,孙家人只是在发疯,只要知情的人都闭上嘴,那么大家的日子还能照样过下去。”
德光帝是奉隆定帝的旨意,以储君身份登临大宝的。
如今的新君亦是奉德光帝的旨意,以储君的身份继承皇位。
名正言顺,无可质疑。
第952章 中毒
既然上头的大佬们已经做好了决定,底下的小喽啰们就不必操心了,直接接受现实就好。
海棠看着哥哥海礁长吁短叹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哥哥你还担心什么呢?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新君坐稳了皇位,你也立了功劳,还成功在前来试探你的人面前蒙混过关,不需要担心会被人灭口,从此在你面前的就是一片坦途。除非哪天你犯蠢,又或是运气太差,犯下无可饶恕的罪过,否则你日后的前程只会越来越好。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方才你也说了,全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那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海礁苦笑:“这些天我在宫里憋得难受,一点儿异样都不敢显露出来。即使回了家,也怕叫家里人察觉分毫。如今好不容易能放松些了,在小妹你面前可以畅所欲言,你还不让我多感叹几句么?想想我那几天的经历,活了两辈子都没那几天精彩,我多胡思乱想一阵子,又怎么了?!”
海棠笑着说:“行行行,你只管胡思乱想去吧。只是我想问你的事还多着呢,你先回答了我的话,再继续胡思乱想去。问完了我就可以走人,不会再打扰你了。”
海礁哂道:“你还能有什么想问的?自然是小金了。”
海棠脸微微一红,知道哥哥一定会回答自己,而方才听哥哥的口风,金嘉树在刺杀事件中是安然无恙的,她倒也不必着急,便强自掩饰道:“才不是呢!我是想问……当日刺客都伤着谁了?陶阁老没有大碍吧?虽然听表叔公说了他无事,但不清楚个中细节,我总有些担心。”陶阁老的安危可是关系到他们全家人未来的,不可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