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那两个丫头终于与家人见了一面,商议过后,已拿定主意要背主自救了。杜伯钦眼见着已是死路一条,为了不让家人亲友在主家入罪后被没官发卖,她们也得争取立点功劳才行。据说她们今天带人去挖杜家妾室的坟去了,后者死前其实有给儿子留下秘密遗书,两个丫头替她收殓时发现的,但没有打开看过,就藏在了棺材里。她们原本是打算等少爷杜祺回来奔丧的时候,重新安葬主母,便可以拿出这封遗书了。如今只能跟少爷说一声对不起,她们得先用这封遗书自救了。
海礁心情愉快地从黄捕头家里出来,瞧着时间还早,便又去找先前雇佣过的那些跑腿少年了。
他从这些少年里头挑选出三四个人,都是熟知长安城内外情况、性格稳重可靠、嘴巴也紧,腿脚利索,还有过办理丧葬事宜经验的人,再回家叫上马昌年,让后者驾着马车,把这几个少年送到周家三房别庄去了。
金嘉树先前委托他帮着雇几个跑腿办事的人,这几个少年应该能让前者满意。
金嘉树如今的伤势大有好转,虽然依旧行动不便,但已经可以下床走两步了。他知道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已全数落网后,心情平复了许多,便从别庄上雇了两个老兵子弟,都是青壮年纪,农闲时期有意就近找点零活干的,帮他做些采买或送信的差使。他又再雇了几名农妇,帮着洗洗涮涮,做做每日饭食,再做几身守孝时期穿的衣裳。等海礁帮他雇的跑腿少年到了,他连家人的丧事,也可以忙活起来了。
金嘉树在别庄上的生活终于开始走上正轨。虽然他依然十分关注自家案子的进展,但杀手们落网后,审问主使者以及追究帮凶等问题都是急不得的。有海礁劝导着,他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家人的后事与自己的生活上,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忙活,便不再总是想起惨剧发生时的场景,每晚都做噩梦了。
只是对于未来,他还有些茫然无措。
海礁“不知”真相,一直在劝他给“姨母”许贤妃写信,哪怕只是为了给亲戚报丧,说说自己的惨状,也好让“姨母”多怜惜自己。他想要报仇,还得指望“姨母”呢。
可金嘉树却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封向“姨母”报平安的信,他只写了几行字,便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他有很多事想跟好友商量,偏偏海礁今天却没来。他犹豫过后,便写了一封信。
刚见过新雇主的跑腿少年们,领到的第一个差使,就是回城给海礁送信。
第247章 金嘉树的纠结
其中一名跑腿少年又坐着马昌年的马车回到了长安城。
海礁被人从账簿堆里叫出来,在自家大门口看到那少年时,满脸的意外。知道原委后,他忍不住笑了:“这么看来,我把你们给他送去,倒是送对了。如今我用不着亲自跑到他那儿去,也能跟他说上话呢。”
他接过信,给了跑腿少年几个赏钱,得知对方打算回家住一夜,明儿早起再往别庄去,便与对方约好了,明日一早过来拿回信。
把跑腿少年送走后,海礁将信揣进怀中,又回谢文载房间里继续忙活去了。等到外头天色昏暗下来,海西崖下衙回家,海礁才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出去,带着昏沉的脑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拿出了金嘉树的信仔细看。
海棠闻说哥哥已经回了房间,便寻了个借口找过去,问起他中午出门的收获。海礁照实说了,又拿出了金嘉树的信:“我是不是不该总催着他给许贤妃写信?我看他好象十分为难的样子……”
海棠看了信,见金嘉树虽然语焉不详,但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自己的为难。他从来没跟许贤妃相处过,只知道她关心自己,赏下过金银财物,希望父亲金举人能对自己好一些,可许贤妃对自己能关心到什么程度呢?她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又生了皇子,这皇子还十分有希望继位做皇帝的。正常人都不可能为了给一个“外甥”喊冤,就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损害自己母子俩的大好前程吧?
金嘉树拿捏不住写信的分寸,又怕真写了信过去,反而会给“姨母”添麻烦,因此十分纠结。他如今身边无人可以商议,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海礁这位知道“内情”又似乎颇为聪明有主意的好朋友了。
海棠想了想:“你我都清楚他与许贤妃的真正关系,可他不知道我们知道,而周家人又确实不知道。若是托周家人送这个信,信是一定能送到许贤妃手中的。可他刚刚遭逢大变,又经历过金家二房的背叛,估计正如惊弓之鸟般,对外人都没办法百分百信任。他可能在担心,若自己在信中写了实情,万一有人偷看了信的内容怎么办?万一周家发现真相后生气了怎么办?如今他已几乎失去所有亲人,估计已经不能再连许贤妃也一并失去了。他很想报复仇人,可又怕给许贤妃添麻烦,故而优柔寡断。”
海礁挑挑眉:“这有何难?周太后都在信里声称他是许贤妃的外甥了,许贤妃又怎会不知道这个谎?他就把自己当成是许贤妃的真外甥,圆上这个谎就好。反正他只需要报平安,顺道告个状,称呼什么的,就无关紧要了……”
海棠冲海礁笑了笑:“哥哥能把这话直接说给金嘉树听吗?”
海礁顿了一顿,露出苦笑:“不能……”
他既然是不知真相的人,当然不能劝金嘉树“把自己当成是许贤妃的真外甥”。站在他的角度,只会觉得金嘉树的纠结是多余的。外甥遭遇了祸事,向姨母写信报个平安、哭诉一番,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至于许贤妃收到信后会怎么做,那是许贤妃自己的事。如果她愿意为外甥做主,金嘉树想要报复真正的仇人孙家人,便有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