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听得大牢里众人都无语了,纷纷感叹金家二房果然不要脸得很。
金家二房不要脸,这三百亩田地的地契到了他们手中,他们当然不会客气。金举人夫妻一走,金二老太太婆媳三人便要打首饰做新衣,金二老太爷和金鑫蠢蠢欲动地想要纳妾,金淼则赌钱越赌越大,不到半年,便欠下了无数赌债。
金淼先是把金举人家里的东西偷出去变卖换钱还债,然后又卖妻子的嫁妆,接着偷卖了二房的几十亩田产,再把二房原本的老宅给悄悄卖掉,最后打起了长房托管的那三百亩田地的主意。
等到金家二房老夫妇俩发现儿子赔掉了自家宅子田地和长房的祖业之后,他们一家在老家已经没办法再待下去。债主堵上门来,还告上了官府,若不想小儿子被抓走,他们就必须想办法自救。
金淼如今想起来,还在责怪金举人一去不回,没能及时到官府为自己说情,又只将那三百亩地交给自己母亲打理,却带走了家中大部分的浮财,害得他没能及时还债——反正,他们金家二房被逼得抛家舍业上京投亲,都是金举人害的!他们才不是故意欠债不还呢!
海礁如今说起金淼在牢里的嘴脸时,都觉得叹为观止:“金举人居然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堂弟,也算是倒霉了。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他竟还有脸怪到旁人身上,就是不知道反省自己!”
“他要是懂得反省自己,又怎会向杀手出卖金举人?”海棠不以为然地说,“我觉得能教出这种儿子的金家二老是奇葩,可更奇葩的,难道不是金举人竟然一再纵容他们吗?!如果不是他对二房的人一再忍让,又怎会养大了他们的贪念?”
金举人对金家二房的纵容,显然给自己一家带来了灾难。他在京城会试落榜,但生活平静,又添了儿子,日子也算是美满。然而金家二房进京投奔,却让他的人生直接坠向了深渊。
金家二房到了京城后,直接住进金举人租的宅子,指望他花钱养活全家老小,又想抢夺许氏的管家权。
金二老太太还劝金举人别再埋头读书了,应该出去寻个差事,比如给高门大户里的贵人做个清客什么的,日后想做官也有门路,不必辛辛苦苦自己考。许氏有了儿子,自认为有了底气,便代替丈夫反驳了回去,不料却引来了金家二房的激烈反击——他们认为许氏不敬尊长,不贤不孝,要求金举人休妻。
金举人当然没有休妻。可他是如何应对此事的,金淼一直语焉不详。
先前他说话就象嘴上没把门似的,别人激他几句,就能轻易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可自打说起他们逼金举人休妻,他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一时说金举人是站在亲族这边的,对原配不假辞色;一时又说金举人做人不实诚,嘴上说得好听,却根本不肯休妻;一时又说金举人知道他娘看许氏不顺眼,便把许氏送去侍候贵人了;后来又改了口,说许氏被金举人骂了一顿,自己想不开,把自己给憋屈死了……
根本没句准话。
牢里的犯人们只当金淼是在糊弄人,纷纷嘲笑他。金举人好歹是个举人,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可能把明媒正娶还生了儿子的妻子送去侍候贵人呢?读书人干这种事,他不要脸面了吗?
金淼被认定是说谎,满脸涨得通红。可他愣是没能说出真正能反驳的话来,由始自终只有一句:“反正那不贤惠的婆娘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这就是报应!”
海棠觉得这句话很有问题:“金家二房知道金举人送妻子去侍候贵人,显然晓得许氏是进宫去了。可人明明没有出宫,他们怎会认定她已经死了呢?”
海礁道:“黄捕头他们根本没起疑心,他们除了套金淼的话,还审问过金柳氏与金大姑。她们都众口一辞,许氏早在京城时就死了。”
第267章 许氏之“死”
不管许氏是在哪里“死”的,反正从金淼的说辞可得知,金家二房上京后与许氏起了冲突,要求金举人休妻,金举人不答应,但为了平息二房怒火,还是把许氏送去了吴府,预备进宫给吴皇后即将出生的皇嗣做乳母。
然后许氏就“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
海家兄妹都清楚,许贤妃进宫后就没有出来过,否则也不必留在慈宁宫里做那么多年的宫人了,那金家三人都认定她已经死去,又是怎么回事呢?
周太后在家书中告诉镇国公的版本,则是她身边的宫人许贤妃认出了分别多年的姐姐许氏,把人救下后,悄悄送出宫去了,但许氏回家后因为受惊而得病,不日病亡,金家合家离京。
这是周太后的说法,可金家人没理由不知道许氏根本没出过宫呀。他们都认定她已死了,而且是病死的,然而金淼语焉不详,犯人们便怀疑是金家二房看金举人之妻不顺眼,把人给害死了。金淼不肯承认,还骂许氏是祸根,死了都不肯消停,害得全家不得安宁,又被逼得逃回老家去了。他在老家还欠着债呢!
无论牢里的犯人们如何套话,金淼始终没有透露堂嫂许氏“侍候贵人”其实是进宫做乳母去了,也没说她曾在宫里走过一遭,遇上了坤宁宫大火,仿佛她是在家忽然害了病,才会死去的。显然,他很清楚这里头的禁忌,哪怕他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蠢人,也知道有些禁忌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那么金家二房所认定的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海礁告诉妹妹海棠,金淼这边咬紧了牙关不肯说,金柳氏与金大姑在女牢那边,也始终不肯说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两个妇人头一回进大牢,关了几天后,比金淼还要害怕,一些她们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老实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