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后嫁给霸总冲喜了(118)
“我知道他。”
话至此处,秦知悯停了下来。
雨声愈发急促,风裹挟着水滴, 将一切浸泡在冷冽之中。
叶云樵凝视着秦知悯,神色沉静如初。
他没有开口,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秦知悯继续。
而秦知悯直直望进他的眼睛,声音略带沙哑,一字一句地说道: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沉甸甸地砸进了时间的缝隙里。
最初,他是个旁观者。
高高在上,疏离而傲慢。
他冷眼看着命运的画卷铺陈,看着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在画中起伏跌宕。
可画中的人,一步一步,将他拖进了画卷里去。
他看着他一次次被推倒,又一次次站起。
看着他在绝境中燃尽自己,去点亮哪怕微不可察的光。
他不懂这样的人。
不懂他的固执,他的天真,他的赤诚。
不懂他为何一次次被现实折磨得体无完肤,却仍旧不肯低头。
不懂他为何明知是必输的棋局,仍愿意一子一子地落下,哪怕最后的结局是满盘皆空。
秦知悯看着,看着,看着……
他开始与他共欢喜,共悲切。
然后,他发现自己心疼他。
再然后,他爱上了他。
爱他的清澈,爱他的坚韧,爱他那不曾被这世间风霜打碎的傲骨。
爱他即使被世界辜负千百遍,也依旧不愿辜负这个世界。
他成了画中人肩头的雪,窗棂间的一缕晨光,是夜色里陪他写下奏疏的风,是他枕侧一场无声的梦。
他想告诉他,不必为一个无情的王朝付出生命,不必以血肉之躯去撼动腐朽的庙堂。
不必……把自己燃烧得如此彻底。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
“在北雊守城的三十八日里,我好像懂得了他的家国大义。”
秦知悯的嗓音极轻,雨声将它裹挟得几乎要散去。
“可是我无能为力,救不了他,也改变不了早已注定的历史结局。”
“直到他去世后,我才发现,我终于可以触碰这个世界。”
他终于可以走入画中,成为一个真正存在的人。
但是。
他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披上故人的身份,走过北雊的街道。
看着百姓静默地燃起长香,祭奠那个永远沉眠在这片土地下的人。
听着老人颤抖着念着“叶大人”二字,哽咽着说不出话。
看着孩童跪在母亲怀里,攥着手中的糖果,他们还不懂死亡为何物,只是哭喊着“叶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看着有人手捧陶罐,将最珍视的对象放入棺椁,把所有尚未说出口的感激与悲痛一并埋葬。
他站在那条狭窄的巷弄里,看着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无能为力的梦境里。
“我在大绥朝待了七日,在他的棺木被封上前的一刻,我留下了一卷竹简。”
秦知悯停顿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我终于能为他做一件事了。”
多么可笑啊。
他做了太多事,拼尽了所有力气去守护社稷,守护百姓。
他是绥朝最璀璨的才子,是名震天下的状元郎,是金銮殿前最锋利的谏臣。
而当他死后,他的名字,被遗忘得比任何人都快。
秦知悯不甘心。
历史不能为他立传,不肯为他正名。
那就由他来写。
朝堂冷漠,君王讳言他的名字,
史官避讳,不愿记载他的功绩。
可他愿意。
秦知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当初写字时的力道:
“我愿意写下他的生平,他的故事,他的理想,他的名字。”
让它刻入竹简,埋入黄土。
在这片他用生命守护过的土地上,化作碑铭,化作长风,化作千百年后仍旧有人会颂扬的传奇。
“他不该被遗忘。”
他不该,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秦知悯沉默了下来。
雨雾弥漫,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叶云樵能看清秦知悯泛红的眼角,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着的情绪,能看清他强撑着冷静,却止不住颤抖的指尖。
过了很久,叶云樵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手,轻轻抚上秦知悯的脸庞。
动作极柔、极缓,仿佛触碰的不是一个人的脸,而是一场易碎的梦境。
他其实早该发现的。
从秦知悯惧怕他的死亡,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夜晚起。
从秦知悯记得他的喜好,知道他有黑暗恐惧症起。
从他们相遇时,明明素不相识,他的心脏却突兀地泛起钝痛起。
他曾以为是巧合。
可如今,他终于明白了。
他以为的初见,不过是秦知悯跨越了一千六百二十七年的重逢。
叶云樵的声音很轻,问出了一个早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所以,他是谁?”
秦知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是灵魂深处挖出的答案:
“他是,叶云樵。”
话音落下的一瞬,一滴泪滑落。
清透的泪滴沿着秦知悯的睫毛滑下,坠落在叶云樵的手上。
这一滴泪,从北雊的断壁残垣落下,从金銮殿前的血色风雪落下,从漫长等待的孤寂岁月落下,从千百次梦中惊醒的深夜落下。
最终,在这个夜晚,在风雨交加的世界里,落在了他的掌心。
秦知悯在叶云樵死去的那一刻,没有哭。
在他醒来再次看见叶云樵的时候,也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