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91)
“半当着他弟弟的面,那小孩跟他同龄但从小哥哥护着家里宠着,没他狠,被打得很惨,人都走了还站在那团肉糊旁边哭得不行。但谈家那会势大,给谈乐保下了。”
陈细酌眉头皱得死紧,浅浅吐了口气,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心理生理双重不适。
“他爸娶后妈的婚宴上他拎了只花白赤狐,血滴了一路,一看就是现剥的,是他后妈养了多年的宠物。”
她精准地抓到了陈唤的话中有话:“那他……对人做过什么?”
“小的就不说了,初中时将怀孕的继母推下楼梯,五个月大的后弟胎死腹中,当时谈楷已经能跟他爸对着干了,因为未成年和精神疾病本来谈楷能保下他。但继母那边不比谈家差,两方运作最终谈乐进去呆了几个月。”
就是这
几个月,让谈乐更不可控。
大概知道意思就行,陈唤只想知道她的选择,后面的事就没必要详细说了。
“简单来讲,十二岁杀弟,战绩可查。”
嗯,同父异母的弟也算半个弟。
陈细酌:“……”
陈唤借着打转向灯看了眼陈细酌的神色,漫不经心继续道。
“谈可就是那时候出事的,谈楷为了谈乐的事情殚精竭虑,一边应付他亲爹一边应付继母的家族,顾不上他。继母那边的小孩跟谈可是一个学校,谈可住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才是真相,而谈楷告诉她的是删减过后的“实话”。
陈细酌并不意外。
“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唤会单拎出谈楷只让自己在晚上上门补习的事,只可能是跟她本身有关。
“源自于他们从小受到身患精神疾病母亲的折磨,谈乐从小到大最记恨你这样长相气质的女人,相信我,谈乐跟你从前遇到的所有问题少年都不同,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以惯常思维来看待。他每天从傍晚开始都会被关在医院,这是继母那边的条件交换。”
见陈细酌不开口,陈唤悠悠给自己这番话做了总结。
“谈楷避免你俩碰面还算是有点良心。”
不然陈唤在知道的那一刻,就会立刻收拾掉谈乐。
换而言之,谈楷这个虎弟狂魔也算是在保护弟弟。
“还决定要去?”
她已经能猜想到陈唤未尽的那一层言论里,谈可遭受了什么。
车子停在路边,适度的暖气烘得人很舒服,陈细酌心里却被丛生恶意凉得生寒。
但不仅是为了那样干净又安静内敛的孩子。
“去。”
陈唤毫不意外,调转车头。
……
陈细酌是去了才知道今天汤新梧也在。
来过几次,在汤新梧的帮助下她跟谈可已经能单独相处。
许是知道他如今这样是受了亲弟弟拖累,她今天看向谈可时,眼里总有种莫名的哀伤。
陈细酌藏的很好小孩子并没察觉到什么,她下去时能感觉到谈可想送自己,但犹犹豫豫站在门边很久,还是没有迈出去,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细酌试探着在他肩膀侧面轻轻拍了拍,柔和地笑起来:“我知道的。”
谈可的不安一下子少了很多,他没开口,只是对着陈细酌抿唇。
“那我们下次见。”
他嘴角笑意一扫而过不太明显,又看向汤新梧。
“我先送陈老师下楼,一会跟你一起吃晚饭。”
谈可点点头,退回屋子里关上厚重的木门。
两人穿过长廊,汤新梧忽然开口。
“陈老师是知道了小可的事情吗?”
陈细酌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对,不好意思。”
“陈老师多虑了。”
谈家构造很奇怪,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有门,还是老式的木门。
汤新梧伸手推开,让陈细酌先走,推开门的瞬间,外面声音才真正传进来,有人在厨房备饭,暖光灯下餐桌上的四菜一汤泛着暖意。
从第一次到这里来,陈细酌就感觉到的违和感今天终于有了解释。
不想让弟弟落下功课并不是谈楷的主要目的,他更想借着这个由头,让谈可能够再多与外界接触,谈可对汤新梧的信任也让陈细酌明白,为什么每次补习他都会陪同。
还有陈唤今天说到谈楷的病。
能帮他在内忧外患的环境里,隐瞒众所周知的真相,这人一定是关系亲密且有能力在同领域里,以绝对的话语权,压下一众虎视眈眈的家族成员。
陈细酌看着眼前温雅的年轻教授,明白他身上那种令人不好亲近的感觉从哪来了。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陈老师不要太担心,小可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她哑然。
居然不是兴师问罪,或者觉得冒犯于她探听别人家的八卦。
跟他相处的这么几次,陈细酌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体贴而不市侩,温柔而不做作。
他平稳得仿佛永远都不会慌张,君子有礼,外谐而内无怨。
男人的年龄跟阅历不是白长的,这点在他身上深有体会。
“是,我会的,今天是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她低头换鞋,忽然低低说了句:“汤教授的字很特别。”
没得到回应。
她抬头,汤新梧神情未变:“什么?”
“没事。”
她摇摇头。
汤新梧陪着她走到庭院外,并没立刻回去。
“陈老师不用这么客气。”
他开了个玩笑:“我以为我跟小可一样,能开始和陈老师当朋友。”
汤新梧身上并没有让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要真讲起来,陈唤比他难相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