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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十太后(5)

“太后,眼看三年孝期将过,朕——也是时候大婚亲政了。”

宁渊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了顿。

“不知道对于皇后人选,太后有什么要指示吗?”

苏寂黑玉一般的眼珠盯着他,目光冷冷的,半晌撇开头道:“皇帝是大人了,选自己喜欢的就好。”

“是吗?我喜欢的就好?”

“皇帝还有什么要说的?”

宁渊笑得更开心了,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那若是朕喜欢太后这样……的呢?”

啪的一声脆响,皇帝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苏寂还想回手打第二下,手腕猛地被宁渊抓住了。

“太后小心手疼。”宁渊恶意地微笑着,一点点放开苏寂的手,“——朕不打扰了,太后好好儿休息吧。”

苏寂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目光如利刃一般慑人。宁渊满不在乎,微笑转身,大笑离去。

开春时节,虽然太后的健康仍然时好时坏,新帝的婚事却不能再耽搁了。

出乎意料的是,让各大家族挣破脑袋的皇后人选竟然最终落到一个五品知府之女的头上。准皇后还没在人前亮相,就被立刻接到了后宫,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了。

大婚的准备过程繁杂漫长,因为苏皇后当年的宫殿已经有些破损,朝廷上因为是否要起新殿的争论持续了整整一个夏季。入秋的时候,宁渊终于下了修葺旧殿而不再起新殿的圣旨,而在此时大典日期也相距不远了。

八月中秋,这是钦天监定下的成婚之日。

那一天太后再次“偶感风寒”,虽然出席了大典,却全程用彩纱覆面,让人看不出面貌来。覆着红盖头的皇后被人搀着拜了太庙,祭了天地,走过一个个象征吉利的仪式,最终捧着平安的金苹果被送进了洞房。

那一瞬间没人看见宁渊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的笑意。

他终于有种“赢了”的感觉。

他认识这个女人五年,她是他的后母、老师、敌对者和管制者,她是太子所有的仰仗和倚靠,是他前进的方向。她给他指引和教导,同时也用最冷酷的手段压制他、教训他;她用剥夺自尊的方式培养他,同时也施舍温情,甚至施舍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渺不可见的爱。

但是今天他赢了。

他用最彻底的方式战胜这个女人,同时也将她作为了自己的战利品。

宁渊全身上下都微微发热,神经兴奋得难以自制。他甚至感觉心脏都激动得发烫起来。

皇家赐宴直至深夜,群臣大醉,宁渊离席时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撒了红枣花生,喝了合卺酒,梳头娘子们纷纷退去之后,洞房里最终只剩下了两个人。

宁渊一步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掀开了新娘盖头。

苏寂静静坐在喜榻边上,烛光下她的脸白玉一般晶莹剔透,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皇后,”宁渊慢慢地吐出这两个字,突然笑了一下,说,“我很久没有这样来称呼你了吧,苏寂。”

苏寂声音非常冷淡:“你不怕你父皇看到现在这幅情景,被你从棺材里气活过来吗?”

宁渊大笑:“就算父皇气活过来,首先要算账的也是你这个杀夫弑君的皇后吧!我?我算什么?今夜过去,太后便急病暴毙,皇后身体孱弱居于深宫,朕总揽朝纲大权在握,朕还害怕什么?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猛地低下头,扳过苏寂冰凉细腻的下巴。

“谁也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他声音里充满恶意,却又带着一点奇异的喜悦:“就像谁也不知道皇后曾经在城郊土地庙私会外男一样……”

他原本以为苏寂至少会显出一点惊慌来。

但是他错了。

苏寂平静地看着他,半晌问:“所以这是你报复羞辱我的方式,还是你就想这么做?”

宁渊哽了一下:“朕想这么做又怎么样?朕是天下之主,皇帝亲政本来就是对的!如果你不消失,外戚苏家怎么会心甘情愿乖乖交权?如果你不消失,亲政之后朝政怎么稳固?如果你不消失——”

“我会消失的。”苏寂打断了他,声音似乎有些伤感的温柔,“你父皇离开的时候,我就这么打算了。”

宁渊的喉咙仿佛被人卡住了似的,他狠狠地盯着苏寂,似乎很想伸手抱住她,触摸她,但是又不敢。

“你知道我怎么当上皇后的吗?”苏寂突然问。

“……”

“你父皇景毅帝,爱好游山玩水,寄情花鸟书画,平生最恨便是朝政二字,最爱便是微服出巡。”苏寂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有一年他乔装成书生模样去城郊踏青,恰逢夜雨,他便躲在土地庙中。恰巧那天,我去城外上香,途中经过那座庙,便与你父皇谈今论古、吟咏诗书,如此过了整整一夜。三天后你父皇便从宫中赐下圣旨,愿封我为当朝皇后。”

宁渊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你父皇那年偶感风寒,其实病势并不沉重,只是他心中有病,便一直不肯好。他早已厌倦皇宫,厌倦了这至高无上的责任和重担,当年在病榻上,便屡屡劝我也隐姓埋名,他心里始终挂念的只有你的母亲和你。”

“我父皇他——”宁渊的牙齿都在哆嗦着,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没有死——”

“太医有进献假死的药。”苏寂安静地道,“出殡时棺材里是空的。”

宁渊觉得全身冰冷,无法动弹。

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冻成了冰渣。

“你父皇从此真的挂冠而去,杳无音信。直到去年万寿节前后,他心里有愧,千里回京,嘱我要好生照料你。他的心里只当我是个红颜知己、深藏不露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