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冬天(243)
护士调整了一下她的枕头,让她能够更舒适地半靠着,然后出去叫人。不一会儿,顾云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睛下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显然几天没合眼了,衬衫都皱巴巴的,领口敞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凌乱不堪,身后还跟着一身白大褂的许天星。
看到林星澈醒来,顾云来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如释重负,大步走到病床前。
“终于舍得醒了,睡美人,”他故作轻松地调侃,声音却微微发颤,“我差点以为得找白马王子来亲你一口。”
许天星一把推开他,俯身查看林星澈的各种数据:“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麻醉的作用还有些持续,你尽量不要动,也不要太过耗神。”
林星澈想笑,但肩膀的疼痛让她只能扯了扯嘴角,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有太多问题需要解答。
“我睡了多久?”她问道,声音低哑而虚弱。
“三天。”顾云来回答,在她床边坐下,“问题不大,就是枪伤,这下咱俩真是难兄难弟了。”
肩膀的伤口又开始剧烈地疼痛,提醒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林星澈咬住下唇。
“疼吗?”顾云来问。
林星澈摇摇头,又因为这个动作倒吸一口冷气,“不用,你那天也是这么疼吗?我看你那时候挺有精神的,还跟许医生逗贫。”
顾云来笑着说:“那不是怕你担心吗,后来回酒店,疼得我一宿没睡着。”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天星,许天星回了他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仿佛在说活该。
林星澈小心翼翼的问:“沈放有消息吗?”
顾云来的表情变得复杂,“没有,但警方正在全城搜捕他,他队里的人现在都被停职审查,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现在只有我俩这种置身事外的人可以来,一会市局的警察就该来问你了。”
许天星也说:“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把他说的话原原本本都告诉我。”顾云来问。
林星澈轻轻的点点头,把沈放当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顾云来皱起眉头,下巴紧绷,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斟酌词句,“他跟你说,当年为了留住你杀了林叔?这不是纯扯淡吗,谁信谁傻b。”
林星澈继续说:“我也不相信,如果真的是这样,之后他没必要让我走,最让我觉得可疑的是,他最后叫我福尔摩斯小姐。”
\“就是上回你们说的那本书?”
“对,那是乌托邦的案子结束之后,我收到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上面写的送给福尔摩斯小姐,后来我们确定,是唐旭送的。”
顾云来沉思片刻,突然目光一亮:“所以他的意思是,唐旭?”
林星澈点点头,眼神中透出坚定,“但是我现在不清楚他到底是暗示我什么,他逃跑是去找唐旭了?还是让我去找唐旭?又或者,他做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只是唐旭……”
顾云来摆出一个拒绝的手势,“打住,你现在需要休息。等你好些了,我们一起查。”
病房外传来护士的脚步声和医疗器械的滴答声,走廊上有人在低声交谈。这些普通的声音让林星澈意识到,即使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外面的生活依然如常运转。
她深吸一口气,肩膀的疼痛提醒她自己还活着,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她都要找到沈放,亲自问个明白。
“天星,能不能帮我问问我的管床医生,我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林星澈说,“我们没有时间了,沈放需要我。”
沈放的名字在燕州警局里一直是个传奇。办公室里新来的实习生会偷偷指着墙上的照片,压低声音问:“那就是沈放队长吗?”老警员会点点头,眼里闪着某种近乎崇拜的光芒。
警局茶水间里,流传着无数关于他的故事:他如何在连
续三天不眠不休后,靠着一根烟蒂和半枚模糊不清指纹,破获了困扰警方整整半年的连环抢劫案,他如何在零下十度的寒夜,单枪匹马潜入满是打手的**窝点,成了个血人却背着昏迷的女证人安全脱身,还有那次银行劫持案,他眼都不眨地在枪林弹雨中瞄准,一枪击毙了挟持孕妇的劫匪,动作精准得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英雄。
“那小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市局刑侦队长周岩常说,指节粗大的手指紧握着永远只剩半杯的浓茶,“眼神和直觉,那不是能练出来的。”
沈放就像是整个燕州警方的一面旗帜,让新进警员仰望向往,让老警察心服口服,让罪犯闻风丧胆。
然而现在,他却被指控杀害刚出狱的林勇和他的准岳父林建中,甚至亲口承认了十年来一直在暗中充当法外执法者,这让整个警局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怒与困惑之中。
燕州市公安局大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捏出水来,四十余名警官坐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稍有声响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前方的大屏幕上,那里正播放着昨晚从商场监控调取的录像:墓地里,穿着便装的沈放持枪顶住林星澈的太阳穴,而后那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沈放突然推开她,在她踉跄后退的瞬间,又对着她开了一枪,随后迅速消失在画面边缘。
监控画面虽然没有声音,但能清晰看到林星澈瞪大的双眼中那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和沈放冷静如冰的眼神,那一刻,他的眼里没有往日同事们熟悉的温度,只有某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陌生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