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冬天(275)

“沈放的人，碰不得，是吗？”他说这话时声音轻得像羽毛，嘴角挂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就像在讲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笑话。

他突然站直身子，一步一步地朝林星澈走来，皮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俯下身，靠得极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皱了皱眉，脖子肌肉紧绷，却没有后退一分。

“那我要是碰了呢？”唐旭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抵在她的耳廓，“他会怎么样？会不会像条发疯的狗一样冲进来救你？”

她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她紧紧咬住下唇内侧，不让自己显露出半点恐惧。她深知，对付这种人，你越怕，他越来劲。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令人发憷的眼睛，嗓音干涩却坚定：“你要真有种，就试试。”

唐旭噗嗤一声笑了，他眯起眼，用大拇指轻轻擦过她的下巴，感受着她下意识的颤抖，“你未免太过于自信了。”他倾身向前，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不。我只是在想，要是我真睡了你，沈放会不会疯？会不会冲进来对我开枪？还是说，他会像条狗一样跪下来求我放过你？”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让林星澈胃里一阵翻腾，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在战栗，但她的表情却冷静如冰。

“你不会。”她强忍住喉咙里的反胃感，声音像冰块敲击玻璃，冷静而清脆。

唐旭眉头一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睛却冷得可怕：“哦？你这么肯定？”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连墙角摆钟的滴答声都显得刺耳。林星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在耳边轰鸣，她忽然低头，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划开了唐旭精心伪装的面具。她再次抬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你不会碰我。你根本不想弄脏沈放碰过的东西。”

唐旭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那种被看透的羞恼和愤怒让他的眼睛都红了，他猛地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聪明的女人啊......”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像刀子慢慢磨过石板，“往往活不长。”

“那愚蠢的男人呢？”林星澈出乎意料地反问，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讥讽，“是不是死得更快？”

唐旭盯着她看，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回荡，像无数把刀子疯狂地在墙壁上刮擦：“你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有一百种方式能让你生不如死。”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冰冷，嘴角却依然挂着那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语气忽然一转，满是轻蔑，“别以为我非得亲自碰你，真想折磨你，我手底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林星澈也笑了，笑容像是寒冬里的一片冰，冷得刺骨：“就知道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真可怜。”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你所谓的威胁就这点水平？难怪沈放会离开你。”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拳，狠狠地击中了唐旭的软肋。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猛地抓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真以为沈放会为了你来送死？”

林星澈强忍着疼痛，冷冷地回视：“那你呢？你对他来说又算什么？一个疯狂的、无法自拔的跟踪狂？”

唐旭的手指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被击中要害的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静自持的神情。他松开手，退后两步，整了整西装衣领，嘴角重新挂上那抹令人不适的微笑：“我真的很想知道，沈放到底在你身上看见了什么，让他愿意为你冒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你是真不怕死。”

林星澈抬起头，目光如炬，语气轻柔却坚定得像钢铁 ：“也许他看见了你永远看不到的东西。”

唐旭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比如？”

“比如信念，坚持，勇气，希望。”林星澈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念一段誓言，“比如真正的爱，而不是你这种病态的占有欲。”

\“信念？勇气？爱？\”唐旭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和沈放一起长大，从贫民窟里爬出来，踩着无数人的肩膀和尸体。\”烟雾从他鼻孔里缓缓喷出，在昏暗的灯光下形成一片朦胧的雾气，“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希望和信念？只有利益，永远只有利益。”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灯光下缓缓升腾，像某种隐秘的情绪，不断在空气中打转，“你知道吗？沈放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伤感，“我们约定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一起。\”

林星澈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水。

“但他背叛了我，”唐旭的语气骤然冷静，那种近乎平静的冷，比起暴怒更让人不寒而栗，“为了一个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正义’，为了那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陌生人，他把我们十几年的情谊踩在脚底。”

“那不是背叛。”林星澈缓慢而坚定地反驳，每个字都像是沉重的石块，坠入水中激起阵阵涟漪，“那是他找回了自己的良知。找回了那个被你们的环境逼得几乎遗忘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