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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兮(169)

作者: 青山荒冢 阅读记录

能够确认鬼面人的本来身份,白虎玉佩和李义的证词缺一不可,换作裴霁是他,绝不会让李义活到现在。

“从密室里的机关来看,任天祈知道陈秋没死,且有可能根据白虎玉佩找上门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只留这一手。”应如是目光沉着,语气转冷,“数年过去,陈秋分明未死,却是隐忍至今才动手,除了把握不足,恐怕还有别的顾虑,这也该是他在杀人后没有及时灭口脱身之故。”

裴霁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道:“你是说……他投鼠忌器?”

“还记得案发当日,我最在意的几个疑点么?”应如是侧目看他,“凶手大费周章也要让任天祈的尸体跪在静安堂里那些无名灵位前,绝不只是故弄玄虚。”

从十九口中得知,任天祈生前会在每年七月十八前往祭拜,无名灵位显然跟苍山大战有关,结合前堂供着的神荼、郁垒两尊辟邪神,其真实用意不言而喻。

“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这鬼不仅是幽冥之怪,还有向他索命的仇人!”抬头望向东坡所在,应如是沉声道,“你说,任天祈建立火宅,除了压煞安心,还能为了什么?”

任天祈至死未能说出口的那个秘密,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或是从未存在,或是它一直就明晃晃地摆在所有人面前,却被忽略了。

裴霁回过神,疾步赶往主院,应如是却抬头看天,唯见浓云压顶,将坠未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赶早不如赶巧,当应如是与裴霁联袂来到主院门外,程素商正好从里面出来。

她挑起眉,意有所指地道:“刚要派人去请二位,你们这就一道来了,过去个把时辰,伤口也不及包扎,莫非又遇着了鬼面人?”

“一道”二字咬得重了些,想是程素商因他们昨夜的行动而心生疑窦,应如是置若罔闻,道:“有别的事情欲寻水夫人,听程施主适才所言,可是有何发现?”

伸手不打笑脸人,程素商压着火道:“李义藏起来的那封信,被我们找到了。”

此番来到卧云山庄,李义是存着寻机窃密之意,为免打草惊蛇,他只带了八个心腹高手同行,而今四死四伤,连他自己也被关进了地牢,那间客院自是空置下来,十余人赶在天亮前合力将之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包袱夹层里找到了信件。

程素商侧身让道,裴霁冷哼一声,也将那点不快抛在脑后,抬步向正房走去,应如是却落在后面,回眸看向程素商,后者蹙眉道:“居士有何指教?”

“只是想到一件事……”应如是道,“据闻前天夜里,鬼面人也曾现身,先于后山偷袭裴大人不成,又冒险潜入客院刺杀水夫人,幸为程施主所阻,仓皇遁去,你一路追至水舍,失其踪影,却在误打误撞之下与李帮主交上手,是也不是?”

“那可不是什么误会!”程素商冷然道,“姓李的心里有鬼,分明是故意将我绊住,使凶手得以脱身,昨晚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避重就轻,好为自己开脱。”

虽是意气之言,却也不无道理,应如是道:“那边水道与此地暗涧相通,李帮主能借此往返,鬼面人未必不能,听说程施主当时也落了水,可有发现端倪?”

“我水性平平,能挣脱链爪已是不易,哪能分心旁顾?”程素商不耐道,“水舍建成多年,不少人下去过,要想从中找出真凶,不啻划拳行酒,没个实在的。”

应如是微一颔首,疾走几步,推门而入。

在他与程素商说话间,裴霁已从水夫人手中接过信件,将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色比方才更冷了几分,听得动静渐近,头也不抬地将信甩了过来。

应如是抬手接信,余光扫见他轻皱鼻头,手指微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信上内容与李义昨夜所言无甚出入,虽是字迹潦草,却难掩犀利锋芒,笔画粗重有力,当为男子手书,应如是状似无意地凑近些许,嗅到了几不可闻的异香,一如当初在散花楼里找到的那封信,此乃夜枭卫密写药水特有的味道。

应如是与裴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瞒下了这点,转而向水夫人询问字迹。

“弟子们重武轻文,少有静下心来提笔写字的,妾身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字迹。”水夫人看向应如是衣上血迹,“昨夜鬼面人再度现身,想不到是冲着应居士去的。”

“知道太多,难免成为招人恨的绊脚石。”应如是苦笑一声,“在下疏于防备,险被他偷袭得逞,承蒙裴大人出手相救,在此谢过了。”

裴霁嗤道:“用不着你假惺惺地道谢,本官只是不想长凶手威风。”

水夫人却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鬼面人……当真是陈秋么?”

应如是不语,裴霁回道:“是,可惜未能扯下那张面具,见不得真容。”

先有应如是叫破真名,再是裴霁以枯叶老人之事言语相激,鬼面人虽不曾开口回话,却用行动反应坐实了推测,更别说白虎玉佩是从他身上掉落,“落地生花”留下的伤痕也残留至今,散碎线索合为一股,结论毋庸置疑。

凶手的本来身份总算明了,水夫人面上却无半分喜意,她盯着桌上那盏往生灯,喃喃道:“是他……为什么呢?”

水月桐跟了任天祈三十年,只在最初三年里见识过他的恶,后来王秀英母子遇害,任天祈立誓洗心革面,她始终陪伴不弃,也就对他深信不疑,殊不知枕边人亦如灯下人,谁先付出了信任,谁就容易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