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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兮(55)

作者: 青山荒冢 阅读记录

压下心头怒火,裴霁道:“事已败露,死到临头,她为何还要造假毁证呢?你心中的疑惑又是什么?”

应如是反问道:“通闻斋灭门案的真相为何?”

早在翠微亭相见那日,此案的始末内情已被他们合力捋了个七七八八——青龙湾沉船案发后,劫贼连夜将赃物转运至通州,完成下一环交接后即刻安排人手护送宋氏母子撤离,而通州是通闻斋的地盘,斋主冯盈意外发现了这伙人的身份动向并帮忙遮掩行踪,当中极大可能借用了寸草堂的力量,毕竟她与温莨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膝下还养育着流有两人骨血的子嗣,算得上至亲至信。

“……冯盈此举本该与劫贼一伙结个善缘,坏在那负责接应宝物的人起了贪心,又与温莨暗中勾结颇深,由此得知了通闻斋在这件事里有过出手的消息,为封锁情报、根除后患,遂起雇凶灭口之心,使冯盈惨死于枕边人的刀下,通闻斋亦遭屠戮,若非冯家祖孙被你救下,冯盈又留下了指向凶手的线索,恐成悬案。”

应如是道:“不错,可还记得陆施主离开苍山前,我们教她说了什么?”

裴霁最烦他卖关子,有些不耐地道:“让她将接应转运之事扣在冯盈头上,使人误以为通闻斋是劫贼同党,以此……”

语声顿住,裴霁陡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目光灼灼地望过来。

“依照计划,我假借沉船案劫贼的身份,于今日未时后出现在散花楼内,彼时虞红英受制于药兀自昏睡不醒,故只与柳玉娘照面而谈。”应如是回忆着当时的种种细节,“我以虞红英的病症为话头,抛出营救冯宝儿、寻回玲珑骨的意图,借此引入通闻斋灭门案,一番旁敲侧击过后,我发现柳玉娘对这桩案子的隐情不甚了解,言行神态多是顺着我的话应变,再拿杨钊自尽一事加以刺激,她又收敛起破绽,不仅一语道破荷包内的乾坤,诸般反应也变得流畅自然了许多。”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能说明什么?

裴霁又看向那碟碎玉,眼中掠过了一抹精光,道:“柳玉娘或与温莨有私底下的来往,却不是买凶灭门之人。”

“可在白事铺里约见杨钊、指挥杀手埋伏你的黑衣蒙面人,的确是她。”

应如是拿出了那枚由柳玉娘当面交给他的黑铁令牌,裴霁一眼认出此物为何,想到暗巷里那十个豁命围攻他的寸草堂余孽,脸色当即一沉,道:“柳玉娘若不是幕后真凶,这令牌又作何解释?”

“我原本也想不通,直到发现这耳环的端倪。”应如是看着那只完好的耳环,“柳玉娘会易容,造假于她而言也非难事,却只做到了空有其形,说明事发仓促,没有时间让她做好准备……既然如此,她有没有可能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杨钊身上有这只耳环?”

杨钊当然不可能佩戴女子的饰品,就算要赠予他人,也不可能准备一只次品旧物,除非这东西本就是别人给他的特殊信物,此人只能是与他有故的女子。

“耳环若为柳玉娘亲手所赠,许多事都说不通,可她又对此物知根知底,说明她在那段往事里并非局外人。”应如是轻声一叹,“还有,我向柳玉娘提出了顺水推舟之计,她已是无路可走,就算不愿信我,也不该轻易放弃这最后的一线生机,结果你都看到了。”

伪造证物又亲手毁去,执意杀死“冯宝儿”与岳怜青,为此不惜赔上了性命,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你身负皇命,故眼里心里只看得到玲珑骨,可对柳玉娘而言,销毁耳环这样物证似乎更为重要,这是何故?”

杨钊既死,柳玉娘想要袒护他已晚了;物证落入裴霁手中,若是抵死不认,她就不该枉费心血去造假。同理,柳玉娘分明为应如是的提议动了心,却要选择那条孤注一掷的死路,若非她自视甚高、冥顽不灵,便是她根本无法达成交易。

“……她想掩藏起来的另有其人。”裴霁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应如是颔首道:“若真如此,那人必与杨钊、柳玉娘都相知相熟,甚至同柳玉娘的关系更为亲近,这才让她有机会插手布局,并拿到这面至关重要的令牌。”

裴霁霍地站起身来,正要抬步往外走,却被应如是抓住了手腕。

“你去做什么?”

“找虞红英!”裴霁回过头来,眸光冷厉如刀,他并非愚钝之人,应如是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所指何人已经呼之欲出。

“你这急脾气何时能改?我的话还没说完。”

应如是反手轻推,裴霁面色不虞,倒也按捺下心头杀意,顺着力道坐回原位。

“以上种种多为揣测,对错与否还需调查佐证,到了这个关头,最好是一举成功,莫再节外生枝。”应如是为他倒了杯消火的凉白水,“我向岳怜青打听过一些事情,得知柳玉娘与刘氏夫妇生前少有往来,那朵拜门求诊的金花是由虞红英托柳玉娘转交他的,值得一提的是,他说刘家女儿的嫁妆里也有此物。”

“好,稍后我就去州衙找那卖油郎一问究竟!”裴霁眯了下眼,“若是他家真有一朵金花,可否为证?”

应如是却摇了摇头,道:“怕是不足,我听说虞红英在乐州城素有善名,曾为许多走投无路之人提供帮助,三教九流都有她的人脉,这也是散花楼能在此地根深蒂固的一大原因,就算你在他家找到了金花,也算不得铁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裴霁几乎被他气笑:“那你提这件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