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去兮(65)

作者: 青山荒冢 阅读记录

散花楼内机关众多,可凡是能影响到散花楼利害存亡的证物,莫不被虞红英安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譬如那枚被柳玉娘盗走的令牌就曾藏在她榻下的暗格里。虞红英离开后,这间屋子的主人本该换成陆归荑,但她那会儿对大姐愧疚难当,认为此举与鸠占鹊巢无异,不准别人进来收拾,使其保持原样,倒是方便了现在。

三人进了屋,陆归荑凭着对机关图的记忆,麻利找出数个暗格,当中果然藏有黑账本、私章等物,也发现了几封书信,多是与城中官绅往来,并未见到那封特殊信件,待他们合力将整间屋子翻了一遍,方才从一只独座下找到此信,陆归荑不敢私自拆阅,直接交到了裴霁手上。

烛火挑亮,裴霁展信过目,但是信上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手书,内容与虞红英坦罪所言并无出入,末尾确实没留落款。

他皱了皱眉,将信示于陆归荑眼前,问道:“你可曾认得这字迹?”

陆归荑逐字逐句看完了信件,只是摇头,裴霁不禁有些失望,仅凭这封信,实难找出原主,应如是便将信接了过来,他不仅看上面的内容,还用手指细捻纸张,又凑近嗅闻,眼眸倏地眯起,道:“且慢,纸是普通纸,墨非寻常墨。”

说着看向裴霁,伸手道:“将照影水给我。”

夜枭卫的人手分散各地,传递情报自有一套保密法门,其中最好用的莫过于密写显影术,先以独门的密写药水在纸上写字,晾干后不留痕迹,再用普通墨汁书写覆盖,若需读取情报,便用秘制的照影水涂在上面,即刻放在烛火上烤,照影水速干时会带走纸上那些掩人耳目的墨痕,密写字迹就出现了。

换言之,这种密写药水和照影水都是夜枭卫独有的,犹如奇毒解药,外人不可仿制,也难弄清其中门道,稍有不慎便会毁掉情报。

正因如此,待裴霁明白了应如是此举用意,脸色陡然一沉,没有半句废话,从怀里摸出个拇指大的小葫芦丢了过去,应如是将里面的无色液体轻轻涂在信纸上,转手取了一只烛台,纸张来回移动,始终离火两寸远,上面黑色的字迹果真褪了色般消失不见,又有一团红色慢慢浮现出来。

这画的是一支无鞘小剑,笔力一改先前的娟秀轻弱,变得遒劲刚硬,剑刃锋芒毕露,上面还有两个字,写的是“护生”。

应如是跟裴霁都认得这支小剑,甚至在不久之前,裴霁就在丹阳渡口的木栈桥亲眼看到过它,只不过作画人当时用的并非墨水,而是鲜血!

陆归荑虽不曾见过此印,但护生剑大案震动天下,四年时间到底不算久远,她一见信上小剑,如遭五雷轰顶,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写这封信的人,要么是内鬼,要么是通过一些手段撬开了某个夜枭卫的嘴,并从他身上拿到了这两样药水。”应如是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你来此之后,可有查看过本地夜枭卫近半年的伤亡记录?”

药水配置成功后,只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效力,往往不会超过半年,若是后一种情况,从这方向入手当有所获,可要是核查无误……应如是垂下眼,想到丹阳府孟虎一事,以他对裴霁和夜枭卫的了解,乐州城里这些暗探至少要脱一层皮。

“我这就亲自去查。”裴霁的声音冷得像是从阴曹地府里刮出来的一阵阴风。

收起这封信,两人不再多留,一前一后出了散花楼,陆归荑勉强定了定心神,回到大堂继续应酬宾客,好不容易熬到筵席散场,她让两个管事盯着收拾残局,带上岳怜青和幽草回无忧巷。

陆归荑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了,三人回到无忧巷不久,便有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万幸的是,回春堂那位黄老大夫虽动过一些手脚,但对幽草这条腿还算尽心尽责,大夫说伤势恢复不错,重新给上了药和夹板。

闻言,岳怜青深感庆幸,朝大夫行了一礼,将人送走后便回到房中,发现幽草已经醒了,正被陆归荑搂在怀里小口喝药。

“阿姊,时辰不早了,你这几天也累,先回小阁楼休息吧,我来照顾幽草。”

为散花楼重新开业一事,陆归荑的确忙得脚不沾地,连续两宿没合过眼,闻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岳怜青,往幽草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起身让出位置,哪知她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刚才还乖巧喝药的幽草竟是狠狠打开了岳怜青的手,药碗也砸在了地上。

非但如此,幽草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啊啊”怪音,若非岳怜青及时按住她肩膀,恐怕人已缩到角落里,陆归荑见状一皱眉,回来抱住幽草,只觉这姑娘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眼泪鼻涕都糊在她肩头上。

陆归荑一默,道:“你再去端碗药,还是我来喂吧。”

岳怜青只得应是,幽草这回又安静下来,只在他靠近时身体瑟缩,很快被陆归荑安抚住,待一碗药喂完,陆归荑让她睡下,又叫了个女孩儿进来看护,这才带岳怜青回了小阁楼。

第三十三章

小阁楼内,当日那场激战留下的狼藉已被收拾干净,陆归荑回房洗了个热水澡,岳怜青想到她喝了一肚子酒,还没吃上几口热食,便去小厨房煮了碗面,亲自端来时,洗漱完毕的陆归荑已换好衣裳,正披头散发的坐在桌边修她那把琵琶。

岳怜青温言道:“阿姊,吃些汤面暖暖胃吧。”

他的手艺不错,汤味清淡可口,面条也爽滑劲道,陆归荑却有些难以下咽,用过几筷子便放了碗,岳怜青只见她神色沉郁,似有大石压在心间,偏偏欲言又止,遂主动问道:“不知阿姊为何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