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80)
他以为不回家过夜是万全之策,哪知道第二天起床,看着镜子里被剔得左一道右一道的头发,只留了两边一小块,活像个电视剧里的小日本,心如死灰。
俞麒俞麟和来找他们吃早饭的徐澄月,已经笑趴,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管不了他们越来越离谱的笑,江韫北摸着刺刺的脑袋,咬着后槽牙吼一句:“江启国,你个老顽童!”然后气势汹汹回家找他算账。
脚跨出去又折回来,不服气似的,吼他们:“笑笑笑,卖笑呢!”
算完帐,去理发店。
一个小时后,遭狗啃似的头发全被清理掉,只剩一层紧贴头皮的刺短硬发。
村里的理发店是很老式的一件屋子,大片棕色半透玻璃,紧挨着门,门是绿色铁皮材质。江韫北推门而出,风从发顶呼啸而过,仿佛一脑袋扎进冰里,他撸了一把用手盖住,而对面等他的几人没一个上来送温暖。
只是笑,一个劲的笑,笑到扶墙。
徐澄月最离谱,她捂着肚子,眼泪夹在眼角,断断续续蹦出一句话,“像刚出来的……”
笑岔气了,最后三个字掉了。
顶着这样一个发型过年,逢人就会被问一嘴。
一开始江韫北还一本正经地解释:新发型,新年新气象。后来被问得烦了,索性翻出来阿爷压箱底的雷锋帽戴上,也正好保护受风吹的脑子。
伙伴们笑归笑,私下还是担心他因这事郁闷,一块买了顶新帽子送他,知道他挑得很,挑了他常用的运动品牌。
结伴去找他,他正抱烤鸽坐在阿爷的躺椅上,神情严肃地教育烤鸽:“你这双鞋子是你爹用一脑袋头发换来的,怎么也得穿个几年,知道不?”
极其无理的要求。
徐澄月摊手,示意朋友们看,“我就说吧,他哪会郁闷,那年额头顶着乌龟都能到处遛,没头发算什么?我太了解他了,就是天塌了他也只会说‘阿敛,你先来顶一下’。”
说完进去,把帽子丢给他,抢过烤鸽,警告他,“别吓着我崽!”
“我也有份!”江韫北嘟囔着打开袋子,满目粉色,用两指拎起帽檐,十分不解,“我平时的打扮让你们产生什么误解了吗?”
徐澄月张口就来:“张扬,骚包啊,这颜色是店里最亮眼的,你戴上就是咱村,用你那话怎么说来着,哦,最靓的。”
方之敛战术性轻咳,转移话题,“韫北,你试一下看看。”
一直看好戏的俞麟适时加把火,“戴啊,怂了?”
“谁怂了!”江韫北摘下雷锋帽,又一阵笑,被他瞪回去,“这颜色还只有我能驾驭得了!”
几人异口同声:“嘁——”
为证明这个观点,江韫北戴上后特地换了身亮色衣服,牛仔蓝夹粉外套,复古蓝牛仔裤,颇有风靡当时的韩国男团风格。
“怎么样,靓仔吧!”
几人还未发表意见,碰巧几个阿叔阿婶过来串门,像见到什么古怪东西一眼看他,最后下结论:“呀——小北,你这是抢了澄澄帽子?”
靓仔梦碎。
第44章
知道阿爷还生气,在老家这几天,江韫北跟在他屁股后帮他干活赔罪,哪知老头年纪大了,脾气也见长,愣是不搭理他,活干累了叫惨卖乖也没用。
嫌烦了就骂一句:“带着你的卤蛋头滚远点。”
这回估计是气大发了。
最后江韫北只好霸气把人拦住,谄媚地打商量:“我把我爸朋友送的那瓶酒偷点给你,咱讲和行吗?”
前段时间阿爷血压有些高,医生叮嘱不能喝酒,尤其是白的,江爸怕他管不住嘴,一次性把家里的酒清掉了,还到处和邻居、店铺老板交代,不要给他酒喝。严管之下,他已经很久没闻着味了。
果然,这个条件诱惑大,老头眼一亮,又觉得太明显,收敛一点,“真的?”
“真。”
“哼,你弄来再说。”
晚上吃完饭,趁他爸不注意,偷偷用阿爷的搪瓷缸装了小半杯。
阿爷打开盖子,一水红,不满道:“红的?红的喝着没劲。”
虽是哄他,江韫北也有分寸,“别想了,白的让我爸送人了,就怕你馋。”
“你小子诓我!”
“我只是说拿他朋友送的酒,又没说种类。”江韫北作势拿回杯子,“不喝?不喝我倒掉去。”
“放着!”阿爷啧一声,颇嫌弃地收回视线,又被酒味勾着,余光偷偷瞥。
江韫北看穿他的心思,“这红酒可比你一两几块钱的白酒贵多了,就昨天那个开奔驰穿意大利西装的人送的,西施佳雅红酒,意大利的拉菲,好几千,年份久的要上万呢。”
“拉菲是什么?”
江韫北眼珠转一圈,说:“就是中国的茅台。”
“哦,那是挺贵的。”
金钱驱使,阿爷尝了一口,“还行吧,有点酒味。”
“不懂享受。”
“这个人怎么送你爸那么贵的酒?”
“好像是我爸投资了他公司,挺多钱吧,昨天听到他说那钱救了他命什么的,不知道,神神叨叨的。”昨天饭桌上聊的,他赶着和俞麟去踢球,听了几耳朵。
“救命啊?”阿爷听得眉头紧蹙,“那可不是小事。挨——你爸这人心肠软,讲义气,力所能及的都要帮一把,也不知道生意场上,这是好是坏。”
“不好能有红酒喝?”
“你小子,懂什么?”阿爷闷了一大口,琢磨道:“不过今年来给你爸拜年送礼的人比往年多多了,他该不会在外边有什么势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