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2)+番外
我想过无数种可能,你要怎么办。
可我没想过,如果你好端端的,我要怎么办。
「我跟她说我不喜欢她骗人。」
「那她就不骗人了吗?」
「怎么可能,狗改不了吃屎,她以为我不知道,偷偷地卖那个什么生子丸和……」
绿婼按捺不住,眼睛也好奇地忽闪着:
「和什么呀?行舟哥哥你快说呀!」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听这个?」
「呸!你流连花丛的公子哥,什么时候忌讳过这个?快些说,不然我要跟姑母告状的!」绿婼笑着捶了他一下,又不肯落了下风,故意拿话激他,「从前不出三五日就腻了,怎么这个玩了这么久?行舟哥哥,你别是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李行舟一怔,纸上洇透一笔。
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那双漂亮的眼睛猛然笑出了眼泪:
「要不是沈家商号的沈公子近日要来谈生意,我应该还会多呆些日子,学些江湖伎俩也蛮有意思。
「当初我问她那些家传骗术,她小气不肯教我,其实我偷学了几个,回头讲给你听。」
……
我不是小气不肯教,是你说过的,骗人不好。
我不好,但是不能让你不好。
「好孩子,我这个儿子太淘气,可男女这事吧,到底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我说当初收留他这事,你也不大规矩。
「这些银票你拿着,别乱说话耽误了他,也别跟银子过不去。」
老菩萨喝了口茶,拿过银票的手又笑眯眯地擦了擦,
「这衣服都脏了,底下有张绸缎庄的兑票子,姑娘拿了做身好衣裳,就当我替无忧赔罪了。」
那两张银票并着兑票子轻飘飘的。
有风从雕花窗吹进来,像三只调皮的蝴蝶,轻捷落在地上,振翅欲飞。
我应该说我不要你的臭钱,骂句狼心狗肺。
我应该把这钱团成泥巴团子,扔在菩萨脸上。
可我没有说话。
可我只是弯下腰去,一张张捡起来。
「送客罢。」
我坐在门槛上,怔怔望着青石板街上来往的商贩行人。
天阴沉沉的,春雨细如丝,却不肯停。
雨天行人匆匆归家,灯影都模糊在雾气里。
门前冷落,画舫上弹曲都懒懒的,银匠铺子停了敲打,绸缎店里只有一对夫妻在裁划熨烫,生意最好的只有一家酒楼,门口厨娘又新蒸上一屉包子。
我不想哭,不知道怎么脸上痒痒的。
不知道怎么伸手一抹,就抹了一手冰凉的眼泪。
好笑,我为什么哭?
这么多钱呢,我赚大发了,我才不要哭。
等那屉包子蒸好了,我就会把李无忧忘了。
拿着这些钱,我要去对面绸缎店扯缎子做身最贵的衣裳,去银匠铺子打金镯子金耳坠金簪子叮叮当当戴满身,再买了好酒好菜去画舫上听着曲儿胡吃海喝。
要是有不长眼的野狗花子冲我叫唤,我就拿碎银子砸死他。
明日回村告诉旁人,我金珠没吃过亏,没跌过跟头。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的不是我。
只有我骗旁人,从没有旁人骗过我的。
第2章
「行舟哥哥,你不会还在想那个江湖骗子吧。」绿婼百无聊赖地拨了拨炉中香灰,「姑母都赏了她两张银票,你也听翠枝说了,银票子掉在桌子底下,她伸着手巴巴地去够,她真的很缺钱吗?」
李行舟想到金珠救了他后,小心翼翼摸出藏在柜子里,那个巴掌大的小钱袋子。
钱袋子虽小,金珠却宝贝得很,每次拿钱都要往门外张望,生怕被人瞧见。
李行舟觉得实在多此一举,那个瘪瘪的钱袋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块破抹布。
他也问过金珠,这个小袋子有装满的时候吗。
金珠点头:
「有三次,一次是我娘死前给我装满了,可惜被我爹拿去赌了。
「还有一次,是我爹死了,可惜给他买棺材又空了。」
他问第三次呢。
金珠不吭声了。
李行舟清楚了,这钱花在他的腿上了。
其实李行舟那天没想让她救的。
他本想寻一个好地方,移栽些花草,等天暖了给母亲办场春日宴。
谁知踩了兽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却看见了她在采药。
李行舟一眼就认出她了。
前两日,酒肉朋友薛兆和他在会春楼喝酒,喝到醉意醺然,便指着城隍庙口摆摊卖丸药的金珠给他看:
「好看不,过两天,小爷就纳了她。」
李行舟扫了一眼,只觉得身段并不如薛兆前些日子包的小花魁。
若是非要夸上一句,也只能说一句清丽碧玉,并不合自己口味。
瞧见了那药瓶上贴着的「生子丸」「金枪不倒」,李行舟更是嗤之以鼻:
「看上她哪了?我瞧着也不过是个卖丸药骗人的。」
「李大少爷,你看账本是比我强,可是看女人,你不如我。」见李行舟依旧不懂,薛兆摆摆手,「她的好处,跟旁的女人不一样。你等兄弟娶进门,自然就瞧出来了。」
「你愿意,人家姑娘未必肯吧。」
「有什么不肯?当初她爹在的时候,都说好等她再大一点,就五十两银子卖给我,谁知后来她爹死了。不过姑娘家嘛,只要在外头吃到苦头,自然就想嫁人了。」
难得朋友如此费心,李行舟借着月色再看第二眼。
可怎么也瞧不出有什么别致。
看见她背上的药篓,李行舟戏谑道:
「小娘子,你是医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