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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8)+番外

作者: 鸠森 阅读记录

憨棍换了身好衣裳,便有了九分人样。

刚刚穿粗布麻衣时缩手缩脚。

如今手脚伸展开了,说话也不结巴了。

好像天生穿绸穿缎的富贵命。

昨日没仔细看,如今看来憨棍生得一副风流身段好皮相。

像从生下来就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会为花魁一掷千金,为戏子午夜出奔。

也是,不然怎么能装富家公子骗人呢。

我左看右看,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一把扇子,不扇风,就这么拿着。」

沈川清比划完,还不肯放弃自己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钱袋子,

「我原来有一把紫檀扇子,可惜连着钱袋子被人偷了。

「一把扇子略好些的,也要几两银子,要是名家题字,又要翻倍了,你还有钱吗?」

没钱。

但是不要紧。

就买最便宜的扇子拆了扇面,扇骨放茶水里泡着,再打磨。

便宜的杨木就有了紫檀木一样的颜色。

名家题字?

空白的扇面就好,叫人猜不出价钱。

憨棍摸了摸那把茶水泡过的扇子,没见过世面似的目瞪口呆:

「那我几十两买的扇子算什么?」

算你有钱。

「金珠,你可真聪明。」

看憨棍满眼崇拜,我不免有些小小的自得:

「若是论骗术,我爹当年装成第一富商沈石万和胡商,两头骗,骗了胡商两箱鸽血宝石,骗了沈石万一箱金锭子的经历才叫奇。」

憨棍怔住了,咬牙切齿道:

「那是你爹骗的?他真敢花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去会春楼听曲,就是有评弹的那家,沈川清是姑苏人,要会讲几句吴语,我教你。」

「可万一我不会讲吴语,也不爱听评弹呢?」

「你不会是自然,但沈川清怎么可能不会呢。」

我叹了口气,觉得憨棍真是笨,

「就算他不会,别人觉得他会讲爱听,就够了,你只要会讲两句,剩下的我会说。」

憨棍有些意外:

「你会讲吴语?」

「我阿娘是姑苏的,会唱昆曲也会唱评弹,她教过我。」

当年我娘在楼里跟着戏班子唱曲。

我爹假扮沈石万行骗时,遇见了我娘。

他说我娘跟那胡商一样,以为他有钱,才跟了他出奔。

我爹始终认为我娘是贪慕荣华富贵,所以这日子过不下去。

但是阿娘跟我说过,见到我爹前,她给沈石万唱过曲,一眼就认出了我爹是假扮的。

可是阿娘那时只觉得自己能拯救我爹,让他浪子回头,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可我爹到死也没改。

「今日先去李赵两家绸缎庄子看过,再去会春楼喝茶听评弹,等鱼上钩。」

我戴着遮面的幂罗,挽住憨棍的手臂,走进赵家布庄。

伙计们打量我和憨棍的衣着,便殷勤地把我们瞧过的缎子一一捧来:

「这都是做衣裳的好料子,花样也新的。」

憨棍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耳语道:

「金珠,这是二色金库锦,二十两恐怕难买一卷。」

「你这样一点不像个纨绔公子,纨绔公子买东西是不看钱的。」

听我这么说,憨棍有些委屈:

「也、也看的。」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

「一看你就是穷惯了的,有钱人可以一言不发,可以说贵,但是不能露怯,你记得你是沈川清,不是憨棍。

「要装成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懂了吗?」

沈川清顿时了然,便随手指了一排:

「阿叙,这一排有喜欢的吗?要是喜欢,一并叫他们裁剪了。」

我悄悄给沈川清比了个大拇哥。

沈川清得了夸奖,不免有些自得。

「不好。」我瞧了瞧,故作娇矜地摇头,「咱家那边这样的花样织法都老了,这边才时兴起来。」

沈川清很上道,思忖片刻便笑问道:

「小伙计,你们是自家有织坊吗?我瞧着花样与别处还不同。」

这话问得伙计得意起来:

「我们家掌柜的新聘了一批南边来的织工,不知道娘子家在何处,但是在粟城,咱家的织法是最新的。」

「这里比不上家里,阿叙再瞧瞧呢。」

「不要,要真做了一身,回姑苏那些姊妹不要把我笑死?」

沈川清无奈地冲伙计一笑:

「我们再瞧瞧。」

赵家伙计瞧着我们又进了李家绸缎庄的门,又面露难色地出来,去了会春楼。

「金珠,咱们什么都不买,他们不觉得咱们兜里没钱吗?」

「咱们不是没钱,是一个也瞧不上。」

我多留了个心,瞥见赵家伙计换了身衣裳,悄悄跟了上来,坐在我们后头。

我端起面前茶盏。

能把人嘴皮子烫秃噜的茶,我抿了口放下,学着李行舟他娘的样子,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跟沈川清埋怨道:

「好冷的茶。

「井水就是再烹,也有股子寒意,我吃不得这么冷的。

「吃么吃不好,穿么穿不好,要不是跟你出来一趟,哪里受这么多气?」

沈川清很上道,就轻言细语地哄说这里不比家里,难免委屈些。

台上唱的是《白蛇》。

我也跟着哼唱了一句:

「如水流年须珍惜,莫教误了少年身。」

沈川清听得愣住,小声夸我:

「唱得真好听。」

这算什么,我会的可不止这点。

正说着,有茶楼伙计送来了曲单子,说有人请沈公子点戏。

我抬头望去,就看见那小伙计跟着一个胖男人,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