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遁后他疯了(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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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姜幼安褪下氅衣,从袖笼中掏出捂了一路盖着东宫印鉴的密函,屈身靠近车内半膝高的火炉,将其投进银白一片的炭中。
火舌瞬间缭绕。
原是担忧城门守兵不放人才备的,如今既然顺利出城,此物便用不着了。
锦盘却不知姑娘何时备了这些,圆溜溜的眼睛不禁瞪大,旋即后怕地抚了抚胸口,幸好姑娘方才没走这步,不然表公子怕是闹得更厉害,那她就更不知该如何劝了。
姜幼安瞧她因这点小事就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原本沉进幽潭的心莫名泛起一丝涟漪,活了些许。
如今没消息或许便是好消息,至少,好过坏消息。
……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进军营,无人稽查,直至萧陆账外才停下。
这么顺利就进入军中,叶晋不免感到意外,想问问顾勺,这才忽然发觉穿在他身上的将军盔甲。
先前只顾忧心萧伍,竟没注意到此处。
顾青树迎上秦晋的眼神,心下一虚,但他更清楚此刻情形已不似先前偶遇弟妹之时,师弟安危不明,在有确切消息之前,此刻中军帐内的李拓必须是“镇远侯”。
所以原先能坦白的事如今却是不能坦白了。
他翻身下马,近前看向秦晋道:“怀化将军看重我,差我办事前特赐了我盔甲与将军令,让我接幸县令时便宜行事。”
“原来如此。”
叶晋眼神轻闪,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顾青树观其神色又接着道:“秦兄,带你们进营帐已是违反军令,我眼下该去找侯爷和怀化将军请罪,师弟的事,我会找机会问侯爷,你们莫要妄动,且在萧陆帐中等候片刻。”
叶晋眼中疑虑这才散了,转而歉疚道:“顾兄,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顾青树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一个“无妨”的笑,但想到师弟如今生死未明便无论如何都笑不出了。
只勉强安抚道:“都是为了师弟,况且将军信重我,顶多打我顿板子,受得住。”
话落略略拱手,牵起马往中军大帐去。
不过临走前,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他暗暗看萧陆一眼,眼中警告意味明显。
萧陆知道他那一眼什么意思,无非是不准他向夫人透露侯爷的身份,心里霎时就酝起了气。
侯爷都生死未明了,还对夫人死死掩着身份做甚?
直到看见顾青树状似无意来来回回地亮了几次刀刃,萧陆才不得不又气又骇的掩下心思。
侯爷不在,走前便将镇远大将军的印鉴交给了顾老将军。
如今全军上下皆听顾老将军指挥,夫人身后却无依仗,他确实不该在这般境地下透露侯爷身份,否则若致夫人犯险,将来又该如何向侯爷交待?
姜幼安刚刚踏下马凳,便见顾勺身影越行越远,而萧陆看着顾勺背影脸色竟比先前在东城墙下还难堪。
“且先等一等消息。”
她不知萧陆为何会用这副神情看顾勺,但能猜到大抵是跟萧伍有关,故而话音刚落下就又紧声:“一刻,若一刻内没有消息,我便去见镇远侯。”
萧陆听见她的话才敛起神,握紧缰绳应了声是,继而又恢复以往玲珑模样,请众人进帐稍事歇息。
姜幼安却拢紧氅衣道:“不必,就在此处等着。”
萧陆轻怔,心中不禁又被夫人果决坚毅的行事震了震。
其实他去找夫人时并不曾想过让夫人做什么,而是想请暗中守在夫人身侧的十一卫动身。
他们本该暗中随侯爷潜入甘州,保护侯爷左右,只是被侯爷强留在苍鹤城内。
但眼下,他们应当已然跟在夫人身后来到军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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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陆营帐离中军帐不远,姜幼安凝神远眺,几乎能将中军帐外的情形尽收眼底。
顾勺进帐后不久,守在账外的一个小卒便入了帐,紧接着不过片息又有两个小卒被传进帐内,继而三个小卒一起出来了,其中两人押着顾勺,一人手中拿着鞭。
守帐小卒的动作很快,眨眼间便将顾勺按在木凳上打。
鞭声响亮清脆,听得萧陆双眼一抽,霎时间对顾青树的气都消了些。
他其实明白,顾将军所行所举皆是为镇远军着想,这也是侯爷走前下的令。
萧陆只是实在不忍心,不忍心看着侯爷处处以他人为先,以镇远军为先,到头来却无一人以侯爷为先。
姜幼安却在这时一言不发的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有道影子自眼角闪过,萧陆定睛一瞧,心底那股悲凉忽地散了。
幸好,幸好侯爷娶亲了,如今已有夫人惦念他。
这般想着,他大踏步跟了上去。
锦盘早就跟在自家殿下身侧,瞧见身边突然蹿过来的影子本还以为是表公子,待看清是萧陆,她圆眼一眨,不由扭头看一眼叶晋,那双圆眼似是在说:难道表公子又跟殿下置气不成?
叶晋叫她这一眼看得无奈,终是长叹一声抬脚跟了上来。
不然还能如何?
已然是到军营了,表妹要做之事谁也拦不住。
即便是要捅天也由她捅吧,大不了捅破了回长安,让陛下和舅舅来把这破了的
天补上。
反正他是管不了了。
叶晋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中军帐外的小卒半路就迎了上来,奉了令,客客气气地把姜幼安一行人迎进帐中。
顾老将军早早隐去了后帐,儿子那儿实打实地挨了顿打才将身份遮掩过去,他如今身穿三品将军盔甲,着实不宜露面,否则就真没法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