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燕(13)
和尚讳莫如深地笑笑,走了。
裴崖环顾四周,低声下达命令:
「只在房里走一圈,我们找机会即刻离开。」
我点点头,走进去,掩上门。
房间不大,一览无余,看起来不像有异常。
天色逐渐暗下来,我打量案台。
有一根崭新的蜡烛,还有半截明显用过的蜡烛。
我想了想,点了那根用过的。
火苗蹿起的一刻,异香倏地涌进我的鼻子,我登时头晕目眩。
淦,提前预防了芥菜汁,他们竟还有后手!
有人预判了我的预判!
我赶紧吹熄蜡烛,跌跌撞撞跑出去,冲开门,扑到裴崖怀中。
「出去……快出去……」
我浑身发烫,意识也开始模糊。
我只感觉自己被横抱起,抱着我的人下了好几十层台阶。
裴崖喘息渐重,不知道踹开了多少扇门。
最后,我被搁在了一张床榻上,手心里攥着他的衣襟。
还是热。
裴崖掰开我的手要走,我随手一抓,把他拽到床上。
他闷哼一声,撞到了床角。
「快……帮我……」
我脱掉汗湿的衣裳,却被他死死按住手。
「嫂嫂不可!」
头两个字让我清醒了一瞬,我努力睁眼,瞧见那张死鬼脸,脑袋又开始嗡嗡叫。
「这药毒死我了,见着你这杀千刀的死渣男,快点帮我!」
他一愣,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你就撒手人寰了。」
「现在我难受,你不该帮我?愣着干什么?」
他又要走,我猛地拽他回来,手脚箍住他,颐指气使:
「我是你老婆,你是不是男人了?」
「我中招了,咱们底下圆房,合情合理!」
他被我的虎狼之词吓得抖了三抖,猛地掰开我的手。
「混蛋!」
他丢下我跑了,一溜烟没了影。
我正自气恼,他又回来了。
来了就将我一把抱起,朝外走去。
我松了口气:
「就在这儿吧,不要再……」
扑通一声,我的后半句话被冰凉吞没。
冷水咕嘟嘟灌入我的口鼻,我瞬间清醒过来。
后领一紧,我被人提了起来。
哗啦!
顷刻回到阳间。
「清醒了吗?」
我拨开湿漉漉的头发,眼前的人逐渐清晰。
是裴崖。
我阖上眼深吸气,摇头:
「没有。」
裴崖用浴巾拢住我,把我捆成木乃伊扔到榻上,放下床帐。
「我找个姑娘来陪你。」
「不!」
我拉住他的袖子。
「我不要面子吗?」
裴崖松开我的手,拿出帕子,从帐后伸进来:
「那你自己解决吧,我守着你。」
他给我留了足够的空间与时间。
我一个人在帐里,咬着这块帕子避免发出淫声浪语,身子扭得像蛇蜕皮。
偶尔发出几声呻吟,帐外的裴崖状似不以为意,也不知他的耳朵听进了多少。
扭了几个时辰,药效散了,汗也干了。
我气喘吁吁坐起来,身子软趴趴。
裴崖掀开床帐,端过茶壶,脸也红得像泡泡壶。
「嫂嫂还……」
「阿嚏!」
裴崖:「……」
「杀千刀的!偏要搞这么曲折,憋死我了!」
裴崖默默受着,眼神躲闪,一溜烟到了门口。
「嫂嫂受凉了,我去给嫂嫂烧热水。」
「我才泡完冷水就泡热水,你也不怕冰火两重天折腾死我啊?」
「喂,裴崖——阿嚏!」
第18章
这事之后,裴崖有意躲着我,不敢和我见面。
转眼两三个月过去,夏去秋来。
燕子要往南边飞,檐角的呢喃声渐渐消失。
我又寂寞了。
那次打草惊蛇,大理寺用了许多法子都未拿下万佛寺。
一没证据,二没证人。
万佛寺又是国之大寺,有朝中人罩着。
他们起了戒心,大理寺更找不到证据。
秋风骤起,天气转凉。
我探望薛夫人母女回来,正往裴府走,脑袋里全是万佛寺那点破事。
怎么办?薛夫人的事情不能不管。
「哟,这不是燕夫人嘛。」
抬起头,我才发现自己走过烟雨楼门前。
捕捉钟琅那天率先围过来接待的妖艳女子倚在门上,没事晃她那把轻罗小扇。
她走下台阶,拿扇子挑起我的下巴:
「奴家薇娘,燕夫人要不要进去聊聊?」
「不是说烟雨楼不允许女子进入?」
「奴家给你开特例。」
「好啊,走吧。」
我先她一步进去,潇洒坦荡。
她一笑,也跟着走进来。
她把我带进芬芳馥郁的雅间,给我沏了杯芳香四溢的茶。
薇娘往我跟前一凑:
「好喝吗?」
「还行。」
薇娘轻笑:
「这茶,裴大人送的。」
我手一顿,她瞧见了,凑近来掩扇低语:
「是裴远、大裴大人,不是小裴大人。」
「哦。」
我莫名松了口气,继续品尝:
「好茶。」
她刻意撩拨自己的发簪,簪上小铃铛叮铃作响:
「这发簪,裴大人送的。」
再抚抚自己熏了浓香的衣裳:
「这绫罗大袖衫……」
「裴大人送的。」
我接过她的话,把茶杯一搁,叠手看她。
「有话直说。」
「燕夫人想要回去吗?」
「不想。」
薇娘一噎,又笑起来:
「不怕我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大家都知道你那死鬼丈夫的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