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燕(15)
我吮净她的指尖血,轻轻摇晃地哄着。
不出意外,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和尚遭了殃。
他的血与孩子的血相融了。
三个和尚知大难临头,跌坐在地上不吭声。
片刻后,暴脾气的和尚把那小和尚猛地一推:
「他造的孽,与万佛寺无关!」
小和尚急了:
「大师兄,明明是你领着我和二师兄这么干的,每次都是你第一个尝鲜,要怀也是怀了你的才对!怎么可能是我?」
二师兄也开始撇清关系:
「不关我的事!凭什么牵扯上我!」
哦豁,又说漏嘴了。
他们吵着吵着,在某一时刻忽然全都安静下来,满脸诧异地看向满脸得意的我。
「你……你诈我们!」
裴崖看到结果,瞟我一眼,朝他们冷哼一声:
「这还有何可辩?押下去!」
为首的暴脾气和尚破罐子破摔:
「小裴大人,你可知万佛寺受谁庇护?你真的要为一个贱妇斩了自己的仕途吗?」
惊堂木响起,裴崖掷地有声:
「不论受谁庇护,本官在其位谋其职,为的就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听候发落!」
和尚嘴里还在嚷嚷,骂薇娘骂裴崖还骂我。
这等困兽实在没什么必要与其抬杠,自降身价。
我哄着怀里的孩子,慢慢往茅草屋走。
「乖乖,爸爸是谁不重要,咱回家看妈妈去。」
第20章
和尚嘴巴硬得很,前因后果都不肯吐出来,许是坚信他们的主子定会救人出去。
裴崖忙得四脚朝天,没空搭理我。
无所谓,我去找薇娘喝酒。
一开门,媚香四溢。
我捂住鼻子:
「淦,你是要勾引我吗?」
薇娘披着浴袍光着脚丫从屏风后走出:
「我这屏风后藏有小冰库,需不需要我拿些冰块来给你解热?」
「这倒不必。」
我把一百两银子拍桌上。
「一百两!说到做到。」
薇娘袅袅娜娜地上前,将它收入囊中,看着我似笑非笑:
「下次这种破事,你也可以找我。」
我一愣:
「一百两银子不够你花?你不是攒钱赎身?」
「赎身了我能去哪儿?去你们大理寺啊?」
「也不是不行,你可以发掘自身技能,像我,不也做了个编外人员?」
薇娘摇摇头:
「算了,我没想过离开烟雨楼。」
「那你一下要五十百两银子,想干什么?」
薇娘朝我挤眉弄眼:
「想知道?那你先告诉我,大理寺一出戏,你是怎么唱的?」
「这简单。」
我斟了杯酒,侃侃而谈。
「你的证据其实已经齐全,怕的就是他们死活不改口。」
「这孩子是早产儿,不好让她受伤,所以当时,我是偷偷扎了自己的指头。」
「我在水里加了明矾,就算猪和狗的血滴下去,也能融合在一起。」
「若他们问心无愧,一定会像嬛嬛一样怀疑是水的问题,而不是情急之下互相攀扯。」
「把咱们的真凭实据和他们情急之下吐出的真言串一串,不就能串出证据确凿,串出百口莫辩了吗?」
薇娘连连鼓掌:
「连环套,佩服!不过,嬛嬛是谁?」
「一位事业批。」
我托着腮帮子,挑挑眉。
「现在能告诉我,拿一百两银子做什么了吧?」
「给翠娘治病。」
薇娘长长舒出一口气。
「翠娘得了花柳病,被赶出去了。」
翠娘是薇娘的好姐妹,好到什么程度呢?
薇娘第一次接客,她不情愿,逃出来求助。
翠娘让她安心,替她顶上了。
薇娘第一次上台表演,弹错音,被客人骂了。
鸨母要罚她,翠娘好言相劝,用自己攒的银钱替薇娘挡了罚。
薇娘第一次被无理顾客纠缠,翠娘出面调和。
她把顾客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替薇娘受了一夜磋磨。
一次又一次,直到年月如流水匆匆而过,翠娘姿容如鲜花凋落。
薇娘不得不接受烟雨楼的规矩,渐渐独当一面了。
她也能帮衬着翠娘,用自己挣的钱养着容色渐老的她。
可不幸的是,翠娘不慎染了花柳病,被赶出了烟雨楼。
她的钱全被鸨母扣了,身无分文。
薇娘紧急择人,选了个富家少爷,盘了个小院给翠娘养病。
可少爷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染了花柳病的妓女上心,她的病迟迟好不起来。
薇娘一筹莫展之际,碰到了来查案的裴崖和我。
裴崖和裴远共用一张脸,又听得他叫我「嫂嫂」,薇娘计上心头。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薇娘眉目间略带忧色。
「一百两,足够请个名医给翠娘治病了,后续若需要长时间的调理,也不必愁。」
我心下不忍,又摸出几两碎银给她:
「你早跟我说啊,说了我帮她。」
薇娘把我的碎银推了回去:
「若非我亲手赚来的钱财,我于心不忍。」
「做咱这一行,被人看不起很正常,你要这样施舍,奴家就当你瞧不起我了。」
我讪讪收下:
「我没这个意思,只觉得你仗义。」
「奴家知道夫人心善,可一整个烟雨楼的人,岂是你一人就能救下的?」
「谁也不想雌伏于男人身下讨他们欢心,可踏上这条路,除了走下去,我们别无他法。」
「所以啊,燕夫人,世道如此,你出手相帮,也只能解一时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