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燕(8)
陆清发问:
「可老奴瞧见林阐从地道里钻出来,这该怎么解释?」
林阐弱弱举起手:
「小生想……小生可以给出答案。」
「小生闲时会做面具来消遣,面具模板,是小生自己的脸。」
「但几日前,小生寻不着面具了,但也只是些小玩意儿,小生没有在意。」
裴崖迈步上前,巡视这串鞋印后理了理思路:
「这么说来,便是有人栽赃陷害了。」
「凶手扛着两具尸体从林纷房中出来,将尸体扔下井后倒退着回到汪鸣的房间。」
「因为林阐回家,房间从外上锁,所以凶手便从地道进入林阐房间,放入罪证。」
裴崖随手拿出一张宣纸,取出笔。
「他该是什么模样?嫂嫂你说。」
「生得什么模样我倒说不出来,他大概的体态特征我已说过了。」
「生得又瘦又矮,还有些驼背,但是肩膀很有力量。」
「现在又多了一样,他会打地道。」
台阶上的林阐怯怯出声:
「大人,夫人,小生想到一个人,还挺符合你们所描述的特征。」
我和裴崖齐声问:
「是谁?」
「钟琅,他爹是挑粪工,他有时也会帮他爹做活,而且……听说他爹在挑粪之前,干的是盗墓的行当。」
「他住在何处?」
「清平巷。」
第11章
听到钟姓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月前,我还刚见过那个孩子,仔细想想,他跪在老钟面前时瘫着背,确实有些佝偻。
天大亮时,刘拥派人赶去他家,他家已经空了。
不得已,裴崖来到钟琅的宿舍。
他走了几圈,细细思索,招来几个下属。
「敲地砖,找地道。」
几名下属猫着身子,从门口敲到床底。
清脆的敲砖声混着风的哭嚎,如鬼魂顺着地道爬上人间,只为哭诉冤情。
不多时,下属在案台角落挖开了一块空砖。
黑洞洞的地道口如鬼兽之口,似要吞噬阳间凡人。
我本能地后退几步,但被裴崖止住脚步。
「六两,六六大顺。」
「成交。」
我钻下去,蛄蛹,冒出头,呼哧带喘满头大汗。
叫人,头上的床榻被搬走。
这段地道很长,憋得我想骂人。
裴崖走过来,撞到我枪口上。
我心里打满腹稿,他敢给我按头,我直接去死鬼丈夫那儿状告他欺负嫂子!
余念未消,额头忽然一凉。
我抬起眼,惊觉裴崖正用宽袖为我拭去额头上的汗。
我呼吸一滞,他袖间的竹沥香萦绕鼻间,搞得我有些恍惚。
直到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
「这是死者林纷的房间。」
笑容瞬间消失。
这地道……不会是拖尸体用的吧?
我低头比划了一下前方的地道,宽了些,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而行。
我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
我拉住他的衣袖:
「地道变宽了,你、你陪我下去!」
裴崖颦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
「不成体统,再加六两!」
我觉得我要哭了,但看在钱的分上又屈服了。
我猛吸一口新鲜空气,默默钻进去。
又是一阵蛄蛹,我顶着一头杂草乱发来到了终点站——
死者汪鸣的房间。
自此,他的作案过程咱们也能大致理清楚了。
钟琅通过地道,钻进林纷房间,再将林纷拖入地道,钻入汪鸣房间。
而后趁夜深人静时,穿上底纹怪异的鞋子,扛着两具尸体走到后院,将他们扔入井中。
而后倒退回汪鸣房间,做出他们自己走出房间的假象,再从地道回到自己的房间。
最后钟琅再寻机会来到后院地道口,爬进林阐房间放入鞋子与话本,构陷林阐。
不得不说他做了不少处理,多余的鞋印被他擦得干净,寻地道口还花了官员好一阵功夫。
裴崖背对下属,搀着我爬出来,替我拍掉身上尘土。
「看门人说没有看到钟琅出门,他兴许是钻地道逃走了。」
我顿感不妙:
「所以……」
「所以要确定他的逃亡路线,只能再麻烦嫂嫂一次。」
我忍不住哀嚎:
「这是终点,无路可走了啊!」
「一定有路可走。」
裴崖给身后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在书院范围内吭哧吭哧掘地三尺。
竟然真的在极僻静的墙角吭哧到了一个地道口。
我一看,又是只能容下我一个人的那种。
我对天叹气。
艳阳天,我们又折腾到了大中午。
「吃过午膳,我们休息一阵再走,十两银子,我陪你。」
我两眼放光看向他。
「你在地下,我在地上。」
我:「……」
第12章
休息够了,我头顶怒火在地道里拼命蛄蛹。
这条道够长,颇有一条路走到黑的架势。
有几个换气的地方,我爬出来,总能瞧见背着暮光慢悠悠走来的裴崖。
他一来,我就钻回去。
我逃,他追,只有我插翅难飞。
钻了几个时辰,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从换气口爬出来,对着慢悠悠踱来的裴崖破口大骂。
「娘的,裴崖你混蛋!等我钻地道寻你亲哥告你欺侮嫂子!」
裴崖极度淡定:
「好。」
我听到这一个字,忽然冷静下来。
我也极度淡定: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等我找到你亲哥,这些银子就不必给了,你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