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良娣升职记(190)
后来庄姝在邙山失踪,栾四娘求助于他。
于公,庄姝是平阳王的养女,是此番来京的宾客,他作为主人对她应当尽责。
于私,庄姝骑术甚佳,他一贯惜才,亦不忍她出事。
李谡得承认自己对庄姝的确有那么一点超出寻常的关切。
在得知她自邙山受伤,双腿不便行走时。
李谡寻遍京师,在一个木匠家中寻到了用于腿脚不便之人乘坐的四轮车。
又恐自己冒冒然送了四轮车去平阳王府,平白替她惹去是非,便借阿姊之手将四轮车转送到平阳王妃身边。
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元义十七年元日,他下了朝去长吉殿给阿娘请安,恰逢姑姑和阿姊在母亲殿中说话,姑姑提到她极喜爱平阳王府的小娘子。
阿娘便也对庄姝产生好奇,说要亲自召见这位小娘子。
李谡脑海中当即浮现庄姝生动狡黠的模样。
在马球赛上,在市井酒楼中,庄姝那般鲜活明亮,教他想起心里亦豁然开朗。
只不待他莞尔,对面阿姊睨了他一眼,许是四轮车一事已让她起了疑心,她阴晦且戏谑地在阿娘和姑姑面前说了一番话。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阿姊却话锋一转,只说她也极喜爱平阳王府的庄娘子。
李谡霎时暗松了一口气,可心底却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之情。
后来上元节他们在画舫又一次相遇,她孤身站画舫上看烟火。
李谡原不想打扰她,却在看到她面上的落寞之情时做出了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说她喜欢上元节的烟火。
他便遣人回江边将余下的烟火尽数燃放了。
也许除他外,至今再无人知晓元义十七年的上元节,京师为何有五场烟火。
李谡知道庄姝不日便要随平阳王离京。
如若她不会记得他,只记住了这年京师上元节绚丽繁华的烟火也无妨。
他自小受太师教诲,知晓自己贵为太子,担得是国之重任。
婚姻之事,又岂能由他自己做主?
元义十八年,恰逢上元节,八郎等人在席上吃醉了酒,议论起皇后要替他选良娣一事。
画廊外响起烟花炸响之声。
也许那日他亦吃醉了,半梦半醒间,恍然见庄姝倚在雕栏处笑魇如花。
即便不能由自己做主又如何?
他总要试上一试。
李谡说完,只见庄姝愣愣地望着自己。
他不由摸了摸脸,面上有些赧然之态。
“妾竟不知……”
不知赠四轮车的是他,不知上元节下令再放数次烟火的是他为她。
李谡笑道:“孤不曾教你知晓,阿姝自是不知。”
“还有甚么是妾不知的?”
李谡略思忖,道真想起几桩,便也不瞒她,细细数来道:“你腿受伤,孤借阿姊的名义,请了她帐中的姚太医去给你医治;栾二郎听闻你欲在凉州订亲,孤连夜遣礼部的人携圣旨赶往凉州;早在你进东宫之前,我便将云映打发来宜秋宫,只能你进东宫了。”
“殿下怎知妾险些同尚武哥哥订亲?”
“你喊他什么?”李谡唇边扬起一抹浅笑,目光却不甚和煦。
庄姝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倒不怕他,理直气壮道:“妾自小便这般唤他。”
“孤亦大你三岁有余,怎从未听你唤孤一声……”那二字他倒不好意思开口。
庄姝见他语气中透着幽怨,不免笑了起来,装傻道:“唤什么?”
李谡见她支着手侧头故意捉弄他,便重重哼了一声。
庄姝轻笑撇开眸子不看他,到底没有让他得逞。
“太常卿府中许六娘之事也是殿下安排的?”庄姝好奇问道。
李谡略一思忖便想起庄姝口中所说的许六娘,冷哼一声:“她故意让自己染病,孤不过没有拆穿她罢了。”
庄姝讶然,心道原来故意染病不进宫也可免罚。
“你若故意染病,孤定会追查到底。”李谡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咬着牙冷声道。
庄姝微张着唇,一时竟无法反驳他的话,只讪讪一笑。
“说罢,阿姝又是何时知道此事?”
庄姝据实回答:“有段时日了。”
李谡探究地目光打量在她身上。
不待李谡问,庄姝自顾说来:“妾一开始的确很意外,不瞒殿下,起初妾得知此事心中只想着逃避。不敢问殿下为何要妾入宫,也许心中亦存有几分忿然,若非殿下安排,恐怕妾此时依旧在凉州恣肆快活。可当妾冷静下来细想,心底又有几分庆幸,也许……也许这便是天意?”
万事都讲个先来后到。
天意让她与尚武哥哥议亲不利,不若即便京中来了圣旨,她与彭家过了礼,便是圣旨恐怕也得作废了。
庄姝捏着被角,在李谡未察觉之处,慌乱地掩饰着什么。
李谡期盼的神色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又黯淡下来,他以为她终于要承认。
她心中亦有几分喜欢他的罢?
不日便到了新年。
元日下了早朝,文武百官便休假三日。
今年宫中照旧由皇后操持宴席。
昨夜开始便下起雪来,宫城内外皆被白雪覆盖。
从太子府回宫的宫人上前来给皇后回话。
“禀皇后娘娘,太子妃称其身体抱恙,今年恐怕不能回宫给您拜岁,惟愿您与圣上身体安康,福寿双全。”
皇后拧着眉,对成钰道:“太子妃这是怎的了?如今愈发不出府门了。”
成钰吹了口热茶,道:“既如此,便由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