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69)
谭衔霜被她逗笑,慢悠悠道:“喜欢心上人,和喜欢酥饼、喜欢斗草、喜欢马儿当然不一样。”
“喜欢心上人……就是……你吃酥饼时会想起他;你吃斗草时会想起他;你骑着马儿、在官道上奔驰的时候,你也会想起他。这样就是喜欢啦!”
谭妙真显然不懂,道:“可是我斗草时也会想起酥饼、骑马时也会想起斗草……”
“唉……我与你说不清楚,”谭衔霜无奈道,“等你长大些、再长大些,你有了心上人,自然便懂了。”
“那我要长到多大?长到二姐姐这么大吗?”
“对!长到二姐姐这么大。”
谭妙真爬到床上,一头钻进谭衔霜怀里,也不顾自己身上脏不脏了。谭衔霜嫌弃地假意推她,笑道:“做什么……换了寝衣再上来……”
“二姐姐,”谭妙真问,在她怀里缩成小小一个,“大姐姐已经定了亲,什么时候轮到你啊?你那个心上人,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我告诉他了,我是谭家的姑娘,”谭衔霜揉捏着谭妙真的歪鼻子,“我告诉他,我家在相山街——最阔气的那座宅子,那就是我家了。”
“他会来找你求亲吗?”
“会来的。”
“很快吗?”
“很快了。”
第40章 相山街自此,谭韫良每次见他都在腰间……
谭韫良觉得,纪淮像是颇为喜欢她,自婚事定下便频频来谭府见她。一会儿说是来看望谭大人、一会儿说是来送东西、一会儿说是教阿妙骑马……
他每次都不空手来,有时是一盒点心、有时是一支花……最离奇的一次,他带了一笼“不小心”孵出来的小鸭子。
这般热烈
的爱意,即便是冰块也要让他捂化了。谭韫良渐渐有些喜欢他,每日都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裳,坐在厅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他来。
衔霜的脚踝渐渐养好,她还未见过纪淮,急得团团转。谭韫良总对她说,能见到的,迟早都能见到,你又急个什么劲儿
“那是我将来的姐夫,我当然要看看,”衔霜正经道,“他若不是个好人,哪怕抢亲、我也不能让你嫁给他受委屈。”
“不会的。”谭韫良笑道。
纪淮很好。
纪淮自幼有一种怪病,不影响健康,但却稍稍有些影响生活——他有心盲症,简言之就是认不出人脸。
一日阿妙落水,捞起来后穿了谭韫良的衣裳。纪淮看见,忽然高呼一声:
“阿韫,你原先只有这么矮吗”
惹得阿妙追上他便打。
自此,谭韫良每次见他都在腰间插一朵花,有时是月季、有时是兰草。
*
正值五月,日头正一天赛一天地热起来。
谭妙真贪凉,几乎要只以西瓜为食了。可她前几日不争气,吃瓜吃出了毛病、上吐下泻,从那以后,秦嬷嬷便再也不给她吃西瓜了。
她热得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心一横,钻进了后院的荷花池里。
谭妙真的脑袋与常人不同,常人不会想着将自己埋进荷花池里当莲藕的。她找一处不深不浅的水,弯着膝盖将自己全身没入池中,只露出一个脑袋。荷叶长得繁茂,真真堪称是“遮天莲叶”了。她蹲在水中,让荷叶遮挡着阳光——她躲着夏天。
这边,秦嬷嬷又找不见她,四处着急。谭衔霜脚伤刚好,这便也被迫到处找她。谭妙真在绿色的荷叶下走动——因她发觉在一处站久会陷下去。
荷叶因她的脚步而晃动起来,谭衔霜眯起眼睛,从动弹的荷叶间看到她一点黑色的头顶。
“谭——妙——真——”
二姐姐也是淑女,可却不及大姐姐那般端庄。她若气急,也是能做出许多超人之举的。
只见谭衔霜撩起裙摆绑在腰间,瞬时跳进池中。秦嬷嬷在远处惊呼一声,险些晕倒,可二姐姐已迈着大步、捉鱼一般地来捉她了。
谭妙真见势不妙,拔腿边跑。可她一条腿陷进泥里,越挣扎越动不了。谭衔霜很快来到她身边,提起她的衣领,骂道:
“小兔崽子——”
“二小姐、三小姐——”秦嬷嬷忽然喊道。
二人一并转头,只见秦嬷嬷面露难色,身旁站着大姐姐。
还有小纪大人。
大姐姐羞愧地转头捂脸,一点也不想看这两个妹妹。二姐姐缓缓起身,松开谭妙真,怀中抱着的裙摆“啪”的一声拍入水里。
*
“大姐夫!”谭妙真欢喜地喊道。
纪淮方才折了池中最小的一支荷花,如今正窈窕的挂在谭韫良身上。她轻咳一声,尴尬道:“阿淮,这是我二妹妹衔霜。你那天没见到的。”
小纪大人朗目疏眉、昳丽一笑,行礼道:“在下纪淮,初见谭二小姐。”
衔霜眨眨眼,几不可闻地“啊”了一声,随即朝他缓缓福身,道:“我是谭衔霜……见、见过……小纪大人。”
谭妙真从池塘里脏兮兮、水淋淋地爬出来,焦急问:“大姐夫,你带你的小马来了吗?”
“你说刹羽——带了,在后院,”他弯下腰,平视着谭妙真的眼睛,笑嘻嘻地说,“只是你得洗了澡再换了衣裳才能骑它。”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谭妙真点头如捣蒜,飞快地往浴房跑。跑至一半,她想到什么,又折回来。
二姐姐还傻乎乎地站在池里。
谭妙真嫌弃地蹙眉,上前拖住谭衔霜,道:“二姐姐在此看他俩作甚?我们看马去——”
谭衔霜踉跄一下,被她从荷花池里拖出来,双脚带起湿沉的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