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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89)

作者: 都了 阅读记录

闻淙抬起头,静静地看向一旁满头珠玉的异族女子。她年纪还小,容貌与骨骼却已长得成熟坚韧,如同戈壁上独当一面的雏鹰。

“他,是谁?”诃息又问。

她以为是自己不算顺畅的汉话让他没听明白,于是指着角落处蜷缩着的那个人,又问了一遍。

“我弟弟,”闻淙轻声回答,语气轻的如同自言自语,“他叫阿泠。”

诃息很顺畅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她点点头,指着他又问:

“‘阿泠’,是什么意思?”

“什么?”

“‘泠’,”诃息重复道,“我不认识这个字。”

闻淙看着她棕黄色的眼睛不说话,诃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眨眨眼,歪过脑袋。闻淙忽而轻轻笑起来,小声道:

“就是水声。”

“那你的名字呢?‘淙’?”

“也是水声。”

“都是水声……”诃息思索着,缓声道,“你们

的阿多在偷懒呢。”

*

一室暖香。

“你醒啦?”

眼前朦朦胧胧透出一点斑驳而浓烈的色块,沈羡亭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终于看清眼前那人。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姑娘,脸盘圆润、肤色比中原女子更深,瞧上去如同一头健壮而喜悦的小牛犊。

那女孩的汉话掺着重重的鼻音,结结巴巴,声音也像一头小牛。

沈羡亭眨眨眼,张口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动动指尖,勾住那女孩收紧的袖口,那女孩直接将他的手指抓在手里。

“真漂亮……”她笑嘻嘻的,眼神如同看一块儿有趣的小石头、或是看一只俊俏的小羊,“你第一次理人,我去告诉居次——”

居次?

他想问问谁是居次、什么是居次,这里又是哪儿。可那小姑娘却已经丢下他的手,一蹦一跳地冲出房间去了。

沈羡亭只能等。

不知等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忽然呛咳起来。一咳口中就是血腥味,不知是怎么了。这时那姑娘却又跑了回来,问道:

“喝水?”

她拿一个羊皮水壶过来,二话不说便稍显粗鲁地给沈羡亭灌下去。那水是冷水,有种生水的味道。

“咳……咳咳……”

“赫舒!”一个稍年长些的女子喝止她,口中吐出几句沈羡亭听不懂的色然话。那名叫赫舒的姑娘有些委屈,极轻地顶了几句嘴,又凑上来说:

“你们中原人为什么喝煮开的水?喝起来明明都一样。”

说着,她又忍不住摸摸沈羡亭的脸颊,道:

“真漂亮。”

她一下又欢喜起来。

那位居次走到沈羡亭身边,弯腰细细地打量他,也像看一块松石上的纹路一般。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老鹰一样。

居次随意地就地而坐,也不管地上是否有尘土。她的汉话说的比赫舒好,口音轻了不少,道:

“我是诃息。”

诃息?诃息……

诃息……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沈羡亭一点都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他喝过了水,又想睡了,可诃息却重重地拍他一下,掰过他的脑袋看着自己。

“你,是殿下的弟弟。你是六殿下。”

她的话从沈羡亭的耳朵里钻进去,可他一点都抓不住她话的意思。

“殿下被打了,我照顾你。”

沈羡亭没听明白,又垂下眼。

诃息心里很是不爽,她重重地摇他两下,逼他睁大眼睛。她捧着他的脑袋,认真道:

“说谢谢。”

沈羡亭眨眨眼。

“说。”

眼前那人艰难地听明白,积攒最后一点力气,在意识的边缘艰难道:

“谢……”

诃息终究没听到他说谢谢,那人忽然就像死了一样,这么摇晃都不做声了。她颇有些遗憾,把那人丢回枕上,冲身旁的赫舒用色然话道:

“殿下今日跪完了吗?”

“还没呢,”赫舒的眼睛像长在那人身上一样,又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他脸颊,“今日跪晕了一个时辰,刚醒,还得补上。”

诃息蹙起眉头,怒道:

“叫他别跪了!又没人看着他,他不跪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怎么那么怕自己阿多?中原的皇帝就那么凶吗?”

“他真让我瞧不起——娇气,又懦弱!”诃息嘴上骂得凶,人却关切地跑出门去。赫舒叹口气,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一溜烟跟上去了。

*

沈羡亭再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已点起了灯。他攒了一点力气,艰难地撑着床榻坐起身——

“你做什么?”

沈羡亭霎时僵住,浑身血液冻住一般。

“你去扶他……”

“殿下,那您——”

“我没事……”闻淙将手臂从乔柯手中拿出来,撑着一旁的桌角摇摇晃晃地站住。乔柯无奈地松开手,可他却忽然向前扑下去,险些跪倒在地。

乔柯慌忙拉住,急道:

“殿下您逞什么强啊!”

沈羡亭垂头,死死盯着自己被子上的一朵绣花,感觉自己床铺一侧忽而下陷。那人身上淡淡的白檀香萦绕在他周身,他离他很近。

乔柯很快扶住他,想推他躺下。沈羡亭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力气,怔怔地瑟缩一下,又将他的手推出去。

“你——”

“别动他了,”闻淙和声劝道,“别碰他。”

乔柯委屈而哑火地松开手。

“阿泠……”闻淙的声线发虚,喘得厉害,一动又轻轻地咳嗽起来,“咳咳……唉,我倒是比你更狼狈了。”

他轻轻地笑起来,随即搭上沈羡亭的肩膀。

沈羡亭瑟缩一下,缓慢而坚决地躲开。他忍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念头,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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