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状元是个女子(111)
可叛逆的抵触如泡沫转瞬即逝,凌月很快想了起来,眼前这个面色如雪的青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她的伯乐,是她的主君,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是她绝对不愿意用言语和行为伤害的人。
所以她弱弱地将视线转到青年不霁的面容,咬着下唇答道:“我在看他。”
江风之被她柔顺的坦诚一梗,语气微滞:“……为什么看他?”
“因为……”她忽而有些语塞。
因为她也想试试一直盯着一个人看是什么感觉,表达什么样的含义,为什么他可以一直那样看着她,她却不能一直看着崔翊,这是什么道理?
她这样想着,却用了自认为会更谦恭更符合身份的话语,赔了一礼道:“殿下教训得是,但属下方才并没有分心,殿下说的每一句话,属下都听得很清楚,并且记在心里了。”
江风之一怔,见她避而不答,反而以话回堵,心中好似被冰针刺过一般,神情变得更为难看。
凌月亦有些微愣,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后知后觉地发现,或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少有拐弯抹角的时候,所以此刻对于什么样的话更顺耳,更能取悦别人,她并不得要领。
那她做些什么,会让他消消气么?
凌月不是拖延的人,很快将想法付诸行动,恭谨地对江风之行了一个告退之礼:“殿下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便去巡街了。”
旁边的崔翊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找个缝隙先钻进去避一避风头,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怎么可以这般大胆,这般自说自话地和自己的主君怄气,未经准许便要擅自离开,在一军之中,这种违抗命令的行为可是大忌啊!
果不其然,崔翊见青年的面色又白了几分,袍服翻动,往前踏了一步。
“凌月。”
那声音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语调很是强硬,倾泻的叹息却又那般温柔,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心神轻颤。
崔翊赶忙朝厢房门口闪去,正要伸手打开房门,门外却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之音,如一道休止符,硬生生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所有情绪皆被迫喊停。
江风之攥紧指节,听见门外传来祁连急切的声音:“殿下,迎接仙人的队伍已经启程往皇宫而去,我们该行动了。”
第55章
凌月面上的失落一晃而逝,被警肃的正色强自盖过,侧头朝向了江风之,微微垂首,已然在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身不由己的时刻多得让人如块块巨石压在心头,江风之缓缓吸了口气,又很轻地吐出,道:“走吧。”
崔翊打开房门,凌月跟在江风之身后走出廨署,只见落槐纷扬的长街之上车马如龙,锣鼓喧天,绵延不绝的人流自发地缀在队末,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人墙,簇拥护送着队伍中间那两顶八人合抬的华盖轿撵,软轿四面的彩绸长长飘扬,让萧疏的长街显出一派红火绚烂,皇恩之盛不言自明。
目睹盛况的同时,祁连随即躬身禀告道:“殿下,驻于长生观的军士回报,今早内侍总管李忠乔装去长生殿拜见仙人,得蒙指点,在百姓面前被好生奉承了一番,说是李公公和静王最关切之事皆是陛下的康宁,说得李忠因此泪洒长生殿,赶忙回宫,不出一个时辰,仙人便被陛下宣旨接见了。”
江风之听罢秀眉微压,仔细对祁连嘱咐一番在廨署与凌月所论之事,随后才将眸光投在凌月身上,停了一停。
“小心行事。”他低声道。
凌月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殿下是要进宮么?”
“嗯,”江风之应了一声,忽而想到什么,又道,“若是有所发现,你便以公事之由来宫内寻我,若是时间来不及,我去长生观接你。”
凌月直觉后半句话有些越界的意味,抬眸瞧了他一眼,他虽暂时抑制住了毒性的扩散,但到底面似玉偶苍白,身似长柳清虚,受不得风寒疲累,便又很快恭顺地低下头道:“不必辛苦殿下再跑一趟,属下会动作麻利一些,尽快完事。”
“况且宫内的情况亦是不容松懈,殿下……”她声音转低,关切的话语在心中千回百转,最后也只是克制地道,“也千万小心。”
江风之视线抚过她低垂的眉眼,迟缓地回应一声,便见她的身影往后却步,没再抬首看他便消失在了眼前。
他低叹一声,迈步踏上已停在路边的马车,马夫一扬马鞭,往宫城而去。
到宫城转乘软轿到了殿门之外,江风之望着停在一众罗轿中的那两顶异常瞩目的彩绸轿撵,眸色微凝,让黄门官通传一声,没等多久便被宣入殿中。
江风之款步而入,清冽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殿内被赐座的众人,除了正捻诀而立,似刚回完话的白衣道人,另一侧还坐着原本神色不霁,见着他便露出笑意的长公主,面容恬淡的静王,以及平日不常见到的皇弟皇妹。这个阵仗并不常见,却也不算意料之外,他以目光向长公主致意,神色未变,撩袍朝殿首的皇帝和皇后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帝面色欣悦地摆摆手,没多寒暄便开门见山问,“珏王突然求见,所为何事啊?是不是也同他们一样,是来一睹仙人风采的?”
江风之执礼颔首,清雅的面上显露出几分兴味:“父皇圣明,儿臣听闻仙人有长生之术,很是奇异,便也想来见识一番。”
皇帝哈哈一笑,将手搭在龙椅上,点头道:“你来得正好,朕见仙人鹤发星目,风骨潇洒,确实正在请教仙人的长生之法,仙人正要解囊相授,你便也一起坐下听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