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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状元是个女子(22)

作者: 终不晚 阅读记录

她昂首踏入正堂,走到近门边摆着“录事参军”的牌子面前,递上告身文书:“在下新任西市巡使凌月,来此领取腰牌。”

“凌月?”歪坐于案几后的录事参军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没有去接文书,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哂笑道:“哟,凌娘子果真如传言说的那般——”

他摇着头啧啧了几声,没有接着说下去。

凌月无心理会这种无聊的戏弄,见他没有看文书的意思,便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只客套道:“劳烦大人交付腰牌。”

“腰牌嘛,自然是要给的。”录事边说边在手边锦匣中翻弄几下,随即摸出一个腰牌,送到嘴边状似珍惜地吹了一吹。

随后他才依依不舍地将腰牌递了过来:“凌娘子入千羽卫中,我等自然欢迎。”

凌月压下心中的恶寒,正欲伸手去接,录事却仿佛逗弄小犬一般,嘻嘻然将腰牌丢了出去。

腰牌在地上滑出几尺距离,落在她身后的门槛边上。

“哎唷,不好意思,手滑了。”

“只能劳烦巡使大人自己弯腰捡一下喽。”

凌月望着眼前扭曲的笑脸,几乎可以想见若自己弯腰去捡,他又会有下一步的挑衅之举。

这些人真是如出一辙的无聊腌臜。

她轻哂一声,正欲拔剑挑起腰牌,却见一只筋骨分明的长手抚上腰牌,默默将它从地上拾起。

那人利落地直起身来,*是个约莫二十五六丰神俊朗的青年,他剑眉凤目,宽肩窄腰,穿着与她相仿的青色圆领长袍,身量却高出不少。

青年垂目看了一眼腰牌上的刻字,仔细地掸了掸灰尘,随后,他迈步行至凌月身前,笑着递了过去:“凌娘子的腰牌。”

凌月望着他面上温和的笑意,感激地道:“多谢郎君。”

她自然知道他是同袍,可他既不以官职称她,她便也回以同等的称谓。

“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笑了笑,又道,“在下新任西市巡辅沈夜,也是来取腰牌的。”

“咳咳!”被忽视的录事忽然高咳几声,“你们真当本官不在是吧!”

沈夜朝录事参军拱手致意,温声道:“下官不敢,沈某亦是来领腰牌的,有劳大人。”

录事冷哼一声,从匣中抓起腰牌,见沈夜弯腰来接,便回折了递出的手,将腰牌狠狠掷到地上!

“沈巡辅既然这么喜欢捡东西,本官便赏你捡个够吧!”

凌月正欲出言,沈夜却伸手拦住了她,他的笑意依旧温和,很快便弯腰拾起了地上腰牌,拱手向录事作别:“有劳录事大人。”

“呵呵,真是个贱骨头。”录事轻哂不屑,将脸侧向一旁。

“你——”凌月才刚出声,沈夜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对她摇了摇头。

他迈开步子朝堂门走去,快至门槛之时,又回头望向怒视录事的凌月,展眉一笑。

“要一起走吗?”

凌月顿了顿,对他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迈步跨出正堂。

厅堂之内一时寂静下来,但听吱呀一声,堂后内室的门忽然开了。

录事参军立即从案几后站起身来,抱拳见礼:“大将军。”

“做的不错。”一身铁铠的裘权自内室走了出来,朝录事点了点头。

他目光阴鹜地望向敞开的堂门,轻笑一声:“这小子,还挺能装啊。”

*

两人并肩走出千羽卫总署,凌月看着身旁人始终如常的面色,不由疑惑发问:“方才那录事百般挑衅,你不生气么?”

长街熙攘得有些嘈杂,沈夜极轻极缓地呼吸着混杂人烟的微风,抬眼望向云边倾洒的熠熠天光,他看了半晌,忽而无所谓地笑笑。

“这些,都不算什么。”

凌月一时有些默然,循着他似含眷恋的目色仰望云空,长风静悄悄的,日光有些刺眼,她不由得垂下眼眸。

他看起来……像是受过很多苦的人。

她心下暗叹,当今世道着实不公,才让她所遇的每个人都饱尝苦楚。

她如此,殿下如此,阿娘如此,现在她所遇的同袍亦是对冒犯见怪不怪……这些活在水深火热里的每一个人,皆是她想入朝为将的缘由。

她想改变这不公的世道,让无德者自食恶果,让有材者尽得其用,让天下女子不必再屈志迎从。

这无疑很难。

凌月正陷入沉思之中,却见面前晃过一道手影。

她回过神来,听见他问:“你果然在生我的气吗?”

“啊?”凌月懵懵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何出此言,“我,生你的气?”

沈夜垂眼笑笑,确认她方才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与自己无关。

他目带歉疚地望向了她:“我方才是说,龙门宴那天……没有出手为你解围,我向你道歉。”

“当时我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回过神来时已经……”他看着她的眼睛,“抱歉。”

望着他诚挚的模样,凌月轻轻摇头,粲然一笑:“已经过去了。此事本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沈夜默然,两人不觉便走到了马厩之前,发现他们的马匹竟也拴在一处,他惊喜地解下拴绳,目色灼灼地看向凌月:“凌娘子急着回去么?”

“嗯?”

“沈某想请娘子吃饭。”

凌月思忖起来:“倒是不算很急……”

沈夜牵着杂白黄马跟在凌月后面出了马厩,长腿一跨翻身上马:“那便多谢凌娘子赏光了。”

眼前人满怀热情,倒让凌月不好回绝,两人骑马自永兴坊南门而出,远远地,凌月望见了对面崇仁坊大敞的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