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状元是个女子(87)
“多谢父皇体谅,”江风之微微垂首行礼,恳切地道,“但此次行动能够大获全胜,离不开飞凤军全员的付出,亦多亏负责此次行动的几位将领以身犯险,百折不屈,现在他们正候在殿外,未得一刻休憩,连伤口都未及妥善处理……儿臣恳请父皇派请御医,为他们处理伤势。”
“这个简单。”皇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扫了一眼他额上冷汗,又道,“但在为属下查看伤势之前,你也该多想想自己,你看看你的身体都虚弱成什么样了,快起来吧,朕也得请御医来替你看看,才能放心。这次你可不许再推脱了。”
皇帝说罢,朝身侧李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会意,上前将江风之搀了起来。听闻皇帝之言,江风之面上划过一丝犹豫,可回想起在马车上答应凌月之事,终是微微颔首:“儿臣谢过父皇。”
宋岩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稍稍放松了心中紧绷的弦。
“快,去请医术最高明的孙御医来为珏王号脉,另外再多请几位,为殿外候着几人处理伤势。”
“遵旨。”
传令太监奉谕离开后,皇帝又对李公公吩咐道:“传朕旨意,立即命三司着手审理威王一案,不可徇情,限他们三日之内将案情审理清楚,报朕裁夺。”
“另外,千羽卫为虎作伥,实在难堪大用,先让兵部派员巡管凤临东街,待审问清楚后,再与飞凤军一并赏罚。”
“是,陛下。”
李公公正要动作,江风之轻声提醒道:“父皇,还有那些被掠入京城的幼女……”
“哦对,至于那些女童……”皇帝有些疲倦地抚了抚额,思忖道,“便先带回长公主在长生观所设的那个安……”
“济安院。”宋岩适时接话。
“对对,是济安院,宋卿,你先派人把她们接去院里,李忠,你替朕传旨,着大理寺帮她们寻找家人,若无处可去,再由安济院妥善安置。”
“遵旨。”
两人应诺各自行动,宋岩走出殿外朝手下禁军嘱咐了几句,远远望见殿外候着的人,又在折回殿内时拱手询问,“陛下,殿外还候着几名负责探查此次私盐案的将领,您可要宣见?”
“不见了,朕乏了,”皇帝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待御医为珏王诊断完病况,朕便回清心殿了。”
江风之心神一动,强撑着施礼道:“儿臣并无大碍,更深露重,父皇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皇帝闻言细细观察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朕还是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因为母妃不甘受缚的刚烈离去,这份隔阂一直埋藏在他们父子二人心中,成了一根不能言说的刺,因此,江风之已经很久没有与他这位父皇交心过了,未曾想到他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此关切,一时微微怔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怔愣的片刻,孙御医带着药箱步履匆匆地迈入大殿之内,因为深夜赶来,苍老的面容上挟着强打精神的慌忙。
“老臣叩见陛下,珏王殿下。”
皇帝挥了挥手:“好了,免礼,快给珏王看看。”
布满皱纹的五指缓缓覆上雪白瘦削的手腕,几息之间,竟连那一丝困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
大殿之下,沈夜见御医为凌月清理完掌心的伤口,上了创药,便主动走到她的身前,接过纱布道:“我来替她包扎吧。”
“呃……”御医并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有些迟疑地看了凌月一眼,便见她很快摇了摇头,对沈夜露出一个“不必劳烦”的笑容。
沈夜却仍是坚持地将纱布覆上她的手掌,状似轻松地道:“只是举手之劳,不会麻烦,之前那次包扎得不好,这次便让我向你赔罪吧。”
凌月掌心涂了药不能乱动,便以指尖扣着纱布,仍是摇头拒绝。
可沈夜也未松手,定定地凝视着她,忍不住问道:“你,还在因之前的事生我的气吗?”
凌月望着沈夜有些受伤的神色,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动摇,平心而论,他近来对她并没有任何不好,反而几番释放善意,都被她冷淡拒绝,比往日的朋友之谊还要疏远许多,也难怪他会生出疑惑。此时本该向他解释清楚她这番转变的原由,但无奈的是,一来她现下不便说话,二来此事还关系到殿下,她一时也没组织好恰当的说辞,便怔在原地,犯起了踟蹰。
御医见二人气氛怪异,便默不作声地退至一旁,查看其他人的伤势去了。
沈夜知晓她舌尖有伤,也没有追问,只复杂地看她一眼,默默为她包扎着伤口。
怪异的沉默弥漫在殿外等候的几人之间,尤其是凌月,只觉得如芒在背,接受不是,不接受也不是,急得额上洇出了一层薄汗,可她尚不能准确地归因这种情绪的根源,这份困惑又更加深了眼下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焦灼终于随着沈夜的一声“好了”得以消解,可随即,另外几道问礼的声音又如此不合时宜地渐次响起——
“殿下。”
“见过珏王殿下。”
身前笼下的那道高大阴影循声移开,凌月呼吸一滞,只觉得心口的某个部位缓缓收紧,几乎有些害怕面对这个画面。
可满溢的担忧还是让她抬起了眼,望向了前方颀长清癯的身影,轻似月光的视线从她掌间掠过,落在了旁侧拱手行礼的御医身上,嗓音略带沙哑地问:“他们的伤势如何?”
“回殿下,几位大人皆未伤及筋骨,已经敷上伤药,包扎完毕,只需按时换药,不日便可痊愈。至于凌校尉舌尖的伤口,稍稍有些特殊,但创口原先已经上过药膏,并且恢复得很好,微臣便未敢贸然换药,想来再涂一两日药膏,便可放声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