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缘(168)+番外
教坊司各司其职,殿内奏乐,鼓瑟吹笙,伎人着霓裳羽衣在殿前起舞。
乐声随风潜入夜,送入宫外千家万户中。
朝堂安定,四海升平。
圣上与皇后坐在主席,皇子皇女分列一席,由乳母陪伴身侧照顾。
朝臣们在席间推杯换盏,已经酒过三巡。
宫宴男女分席而坐,霍令仪如往常那般列座女席,坐在冯衿身旁。
殿内酒暖香浓,霍令仪今日穿的这身交领襦裙将她包裹得严实,闷热得厉害。
她不停地拨弄扇子,有些后悔换上这条襦裙。
一旁的冯衿注意到她,说道:“出门前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明知道今日这样热,偏不愿意换件轻薄些的罗裙,自讨苦吃。”
霍令仪垂眸咬唇,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她瞥了眼高坐台上与圣上讲话的越少珩,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切都是坐在上面的那个罪魁祸首干的好事!
本来出行前穿的不是这件,而是一件露出脖子的齐胸襦裙。
但是梳妆时被喜鹊发现了痕迹,都集中在后颈肩胛附近。
喜鹊拿了铜镜照给她看,她骤然发现,与瓶花那日在冯衿脖子上见过的红痕一致,原来不是蚊子咬的,而是……人咬出来的。
这样的痕迹,敷粉毫无用处。
时间紧迫,来不及挑选,只能匆匆换了件能挡住脖颈的衣服就来了。
霍令仪解释
道:“不热,就是殿内人多,太闷了。为何不多弄些冰块……”
殿内虽有冰鉴,但放得太远,传到她这儿,已是半点儿凉气都无。
冯衿及时打断她的话,压着声音,无奈至极:“住口,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还敢在宫里挑三拣四。”
霍令仪樱唇紧抿,不敢再多言。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冯衿才哄道:“你且忍一忍,宴席很快就结束了。”
宴席里的酒水是添了些冰的,只是放久了,冰块消融,霍令仪想要再添些。
席间会有宫女上前添酒水,霍令仪眼巴巴等着人过来。
一位浅粉色宫装的宫女举着酒壶上前,为她斟了一杯。
霍令仪迫不及待伸手去取,恰好露出了手腕间的镯子,宫女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下一张桌子送去。
待她游了一轮,才离开大殿,退到殿外无人处。
借着夜色遮挡,隐匿在暗处。
不多会,有位男子从席间出来,不是往解手的净室去,而是直接往她这儿来。
步入廊下,有禁卫军巡逻,二人赶紧闪进廊柱后躲藏。
待他们走后,二人才敢露面。
清冷月色下,男人的脸被月光照亮,正是骆雍。
“找到了吗?”
“找到了,这么多人中,只有霍小姐戴的是金镶玉连理枝手镯。”
“我就猜到是她。行了,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宫女静悄悄地离开,留下骆雍站在原地,思考该如何将人引出来。
*
殿内高台之上。
二皇子正襟危坐,而他身侧的六公主却坐不住,使劲从乳母怀中挣脱,想要去御花园玩耍。
“宜丰,乖乖听话,等宴会结束了,阿兄带你骑大马。”二皇子伸手捏了捏妹妹肉嘟嘟的脸蛋。
“不要,我现在就要去玩。”宜丰骄纵地推开他的手,小脸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在她这里,任何大马都比不上父皇!
宫里只有宜丰一个公主,圣上视她为掌上明珠,她恃宠而骄已成习惯。
眼看着宴会已经进行大半,二皇子也有几分心软,此时七皇弟忽然上前凑热闹:“二皇兄,我也想和六姐去御花园。”
“七弟,走,我带你去玩秋千。”她比七皇子年长,个头又比七皇子高,姐姐的派头一出,更是横行无忌。
二皇子此时却有些走不开,给乳娘使了个眼色,又派自己的贴身侍卫跟着,这才放下心来。
两位小皇子走了,二皇子才拨冗下席间与大臣们说话。
二皇子到了男子席间,与朝臣们交谈时心不在焉,只因越少珩今日模棱两可的话,他的心里刺挠极了。
十七皇叔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他一直关注着台上的越少珩,他在高台上独酌,目光悠悠望向台下。
可惜女席乌压压一群人,叫人无法分辨他到底在看谁。
忽然他看到越少珩悄然起身,往偏殿方向离去。
他再扭头去看女席,果真有位小娘子也跟着离开了。
是霍将军的女儿。
*
从太和殿正殿出去,通往净房的路,只有唯一一条。
月光皎洁,深空幽远。
长廊下灯火长明,蜿蜒悬挂了一路。
越少珩在必经之路的回廊里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站在六角宫灯下,最显眼之处,任谁从两侧连廊路过都能见到他。
一团光晕倾泻在他身上,如云似雾笼罩在他周身。
他的轮廓深刻,眉弓下双眸深邃,长睫在摇曳烛光里投下一层淡淡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
男人身形清隽挺拔,矜贵优雅,墨发束冠,一丝不苟,如苍野里孤立的闲云野鹤,风华绝代。
相熟的世家子弟上前与他搭话,不熟的贵女千金路过时偷偷瞥他。
有几位贵女盈盈施礼,怯怯看他,想与他说一说话,却见他面沉如水,脸色在暖黄宫灯映照下越发冷肃。
她们施礼只得到一如既往的冷淡颔首,不敢再多打扰,只好携手离去。
“你们几个稍等。”越少珩忽然喊住她们。
她们有几分受宠若惊,自发抬手整理鬓发间珠翠,这才矜持地缓缓转身,回头看他:“殿下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