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平身。”
太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宣羌戎王李宜春觐见。”
太后话音落下,一旁的内侍高声喊道:“宣羌戎王李宜春觐见。”
礼部尚书李寒松出列,展开手中的祭文,将吞并羌戎一战的始末敬告上苍,敬告大燕历代先皇。
华美漫长的祭文声中,李宜春一步步走上祭坛。
在他身后,是两辆囚车,分别囚禁着野利族长和拓跋族长。
李宜春单膝跪倒在霍翎面前:“羌戎王李宜春,代表羌戎子民,拜见圣人。愿以叛臣贼子之首级,祭大燕与羌戎百年之好。”
野利族长和拓跋族长被从囚车上带了下来,拉到一旁临时搭建起的刑台。
青铜鼎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李寒松念完最后的祭文,将手中的书稿投入鼎中。
刀落血起。
血液泼溅在炉鼎里。
火光有一瞬寂灭。
下一刻,火焰以更猛烈的方式卷土重来。
野利族长和拓跋族长的身份没有前任羌戎族长李向笛那么尊贵,野利部和拓跋部的势力也在羌戎内乱中被铲除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对待他们,自然无需像当年对待李向笛那样荣养起来。
跟随李宜春一起前来的羌戎官员出列,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礼单,念出羌戎给太后准备的寿礼。
从玉石器物到金银珠宝,从西域奇珍到汗血宝马。
在琳琅满目的寿礼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最后一件“天降石碑”。
四名力士以人力艰难拉动车架,神碑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亮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汇聚到神碑上,想要看看它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异奇特。
李宜春再次跪倒,嘹亮的声音从祭坛之上,传遍祭坛之下。
“羌戎在我的带领之下,始终没有祥瑞现世,但就在我决心向大燕称臣,向圣人称臣以后,立刻天降祥瑞,想来是冥冥中的天意。
“我以羌戎王的身份,献出羌戎王印,以及加盖了王印的称臣文书,愿圣人笑纳。”
霍翎挥退正要上前的内侍,亲自接过羌戎王印和称臣文书,然后将它们一一高举过头顶。
“从今往后,天下再无羌戎,只有大燕的羌州。”
就在霍翎话音落下之际,天边那轮大日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大日昭昭,其光耀人。
***
天降祥瑞一说,在李宜春
献上称臣文书那一刻,彻底被坐实了。
不仅仅是因为天边那轮大日,最重要的是,否认天降祥瑞,就意味着否认羌戎王称臣时说的那番话语。
否认的人存着什么居心?
在霍太后代表朝廷收下称臣文书后,内侍总管崔弘益出列,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宣布了朝堂对羌州的一系列安排以及对李宜春、卫慕族长等人的封赏。
霍翎在这道圣旨里,兑现了她对李宜春的承诺。
李宜春受封定国公,三代以内不降等袭爵。
李宜春再次跪下谢恩。
有细心的人注意到他的礼节变了。
虽然依旧是行了大礼,却是从羌戎那边的礼节,变成了大燕这边臣子对君主的礼节。
除了对投靠过来的羌戎一系官员进行封赏外,使节团成员也都各有封赏。
而且,霍翎还以摄政太后的身份下了一道诏令,给天下各州县减免赋税。
这道诏令一下,不少人更是心中惴惴。
及至午时,冗长而正式的大典终于结束,文武百官有序退出应天门,准备回家换一身衣服,待到傍晚,他们还要携家眷一起进宫参加千秋宴。
这场千秋宴,既是为了庆祝霍翎的寿辰,也是为了庆祝羌戎归顺大燕,因此办得格外隆重盛大。
其规制不仅超过了太后的寿宴,也超过了天子的寿宴。
千秋宴上唯一的主角是霍太后。
皇帝和皇后的桌案被安排在略靠下一点的位置。
陆琢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夏天闷热,她并未穿着全套厚重的礼服,而是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头上也只简单插了几根发簪做装饰。
季衔山坐在陆琢身边,一杯接着一杯喝酒。陆琢跟他搭话,他才随口应上两句,用筷子给她夹了一些吃食。
陆琢温声劝道:“陛下也吃一些垫垫,莫要一个劲饮酒。”
季衔山道:“无妨,这些酒喝不醉人。”
陆琢不算是一个特别有政治嗅觉的人,但她所处的位置,让她比很多人都要更早意识到了宫中气氛的怪异之处。
只是每当陆琢试图询问时,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后那边,都让她不要多想,安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
陆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盼着这样压抑的日子能赶快过去。
是的,很压抑。
即使陛下在她面前总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陆琢就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痛楚。
那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烦闷与痛苦,只敢在某些无人注意的时刻流露。
“圣人。”
卫慕族长端着酒杯来到大殿前方。
他话音一落,霍翎和季衔山都抬头看去。
卫慕族长对着霍翎举起酒杯,用娴熟的汉话说出一长串祝寿词,表达了他对霍翎的钦佩之情。
霍翎笑着端起酒杯:“卫慕族长客气了。对了,早就听闻卫慕族长心慕中原文化,怎么就没想过给自己取一个汉人姓氏呢?”
卫慕族长先是一愣,而后大喜。
他立刻顺着霍翎的话音道:“怎么没想过,现在羌州成为了大燕的地盘,下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改一个汉姓,好早日融入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