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雨迷迭(145)
路上很黑,空无一人。
这样冷的雪天,被珍惜的人一定都躺在被子里。轻声细语,耳鬓厮磨,畅想属于两个人的温暖春天。
可自己是不是不会有春天了?
雪落无声,没人回答她。她颤抖地打出一个电话。
“师傅,我不想学花丝镶嵌了……”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丢了……”
“……没有意义。”
“嘟——”
骂声消弭,所有人都放弃了她。
哭到天崩地裂,女孩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要去哪了。刺骨的风吹迷了神智,所有感官丧失知觉。
直到一道刺眼的强光破空,她惊醒,见前方有辆汽车疾驰而来。
雪地靴向后踉跄,一步一深陷,可惜她并没有足够的反应机会躲远。
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同时捂住
眼睛,那刻生死一线,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还好,老天没想收她。
“呲啦”一声,那辆车极限转弯,在一尺深的雪地上划出一道半圆的车辙印,最后稳稳停了下来。
千钧一发。
“还好么?”
出现的男人灰大衣,黑西装,肃穆沉静。得不到回答,有些手足无措地蹲下来,细细打量,“有伤到哪里吗?”
泪水失禁,眼前一片模糊,她并没有看清他的脸。却很清晰地听到了声音。
低哑,淡漠。
说着担心的话,声线却波澜不惊。
她怔怔地摇了摇头。
“能站起来么?”
“路中央太危险了。”
女孩恍惚地环顾四周。原来自己走到马路中央了。
然而身体完全冻僵,想动使不上劲。目睹她几次尝试失败,男人伸出手臂,一手环腰,一手捞腿弯,轻轻一托,整了人被抱起来。
并没解释,他几步将人放马路牙子上。确定她坐稳了,才道,“冒犯了。”
她点头,又摇头。像无家可归的小猫,不仅哑巴,还脏兮兮的。
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眼下还有颗通红的痣。看着又不像猫了。
像小狐狸。
若换成正常男人,这只狐狸大概逃不过被带回去吃干抹净的宿命。可他偏偏是个对女色没什么兴趣的人。
“如果你确定没事,我便先走了。”
仿佛没听到。
依旧不知疲倦的掉眼泪。
“……”
“你真的没事么?”
悲凄的眼神巴巴地望过来,哭腔尤为浓郁,“理想和爱情非要你选……”
“你选什么?”
原来不是哑巴。
只是这个问题……
太莫名其妙了。
“自然看你想要什么。”
“如果可以,那便都要。理想很珍贵爱情很难得。你爱的人可以是你理想战场的盟友,同频共振,兼容并蓄。何乐不为。”
“如果他不可以呢?”
“那选理想。”
“……为什么?”
“因为理想关乎一生。”
“因为我不相信爱情。”
振聋发聩。
不是人不可以再信任了。
而是爱情本身就是骗局。
女孩擦干眼泪,想看看这个断情绝爱的人长什么样。可惜他已然转身,只匆匆捕捉到一双好看的眼睛。
内双,狭长,内眼角微勾。
一汪漆黑里盛满了冷漠,透着捉摸不清的神秘感。
似曾相识。
……
“所以你为什么想通了?”
下车后,蒋昱还在纠结。
明婳从后备箱里提出节礼,交给他,恍惚一笑,“大概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只是需要一个坚定的、不带任何私人情感的鼓励。”
“那时恰好出现一个陌生人,给了我这个鼓励。”
老人了然,“那你该好好谢他。”
“不知道能不能遇见。”
“有缘,自会遇见。”
她点头,眼眶有些湿了,“会的,就像我遇见师傅一样。”
“上去坐坐?”
“星野星南都在家。”
“不了。”女人望向那扇窗。
“新年新气象,徒儿也该有新的人生了。”
他点点头,并不多问。
“会的。我们都会。”
……
转眼除夕,明婳睡到中午。老爸老妈大概忙了一早上,醒来家里焕然一新,门里门外喜气洋洋的。
吃完午饭,人更懒了,摇摇晃晃地爬上阳台的躺椅。毯子蒙头,惬意地晒太阳,两只小腿包裹在棉裤里一晃晃的。
论谁看到,都不会把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宅女与《东方匠心》里那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联系到一起。
付鹃瞟来瞟去,在明致远的撺掇下走过来,“婳婳啊。”
边说边把毯子往下拉,“最近小商怎么没过来呀?工作太忙、还是上次我打电话骂了他几句,把人得罪了?”
眉心不禁一蹙。
“你什么时候骂他了?”
“就前段时间。不是出差嘛,结果又跟那个叫洛晴天的搞出绯闻。”
“我一个没忍住……”
眼角笑纹讪讪的,“就和你爸问他了嘛。问他怎么跟我们保证的,这才过去多久,明知故犯!”
“他电话里挺客气。说会尽快处理,让我们别担心。”
“还说年前来家里吃饭,商讨跟你订婚的事。为此你爸酒都备好了,就等他来呢……所以乖女儿,都除夕了,我的乖女婿到底来还是不来?!”
脑袋空了一瞬,耳朵嗡嗡响。
原来他已经计划跟爸妈坦白了。
如果没发生那晚的事。
他们大概……
眼眶不由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