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之后(67)+番外
他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保管,于是我也很郑重地把钱放到我爸的遗像后面。其实也挺滑稽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掌管财政大权,然后再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我一直觉得心虚,好像现在的生活是偷来的,等沈文龙回来的那一天,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全部幻灭。
寒假里平西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关于李思凡。
我不晓得,但陈州知道,这是一早就埋下的祸根。
那天离开办公室时方阿姨的脸色很不好看,可是李思凡却比平常放松多了,至少不是那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纯白之花的样子,已经开始流俗了。
我见过她两次,一次她走在平西后面的小道上,穿着最平凡的深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形容憔悴,走了没两步就坐在木椅上晒太阳。
我在她身后看了很久,回想起那次她在办公室对教导主任和她妈说话的样子,怎么都和我以前认识的李思凡联系不到一起。
就像,在赵倩朝我哭诉时,我没办法把她和一个欺负同学的坏女孩联系在一起一样。
“李思凡?”我站在后面叫她。
她回过头,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她一半脸庞,露出的那一半莹润而苍白,让我把她眼下的青黑尽收眼底。我记得,方阿姨是绝对不允许她熬夜的。
可见到是我,她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阿羌啊,你怎么来了?”
“来转转,你今天怎么出来了,没有试卷要写吗?”
“有啊,都在那儿了。”李思凡说着,伸手指了指脚边的河。我走过去,看见河水里飘着几本书,还有很多试卷。
平西地处南方,到了冬天河水也从来不上冻,水慢慢地在流,那些书就慢慢悠悠地在水里晃。
我惊讶地看着她,第一次发现我似乎从来不了解我的这位邻居伙伴。
如果我妈看到这样的李思凡,估计就没有用来鞭策我的榜样了。
“你妈呢?”
“去在家看医生。”
“她怎么了?”
“被我气的。”李思凡笑了一声,那模样十分轻佻,和我曾经认识的李思凡大相径庭,“我要是有这本事,还上什么学啊,直接去干杀手了,照这职位的稀缺程度,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我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安娜。
“李思凡,你怎么了?”我把目光重新挪向她苍白的脸,阳光照在上面,仿佛艺术家笔下残缺的美。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她慢慢变得枯黄,慢慢在我眼前凋落。
“我…我挺好的,我没事。”李思凡把脸转过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开始往下坠,涌现出难以名状的难受。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朵栀子花离彻底凋零好像也已经不远了。
“阿羌,你怎么忽然回平西了?”她忽然开口问我。
我想了想,对她说:“我想我爸了,就回来了。”
“你知道吗?你爸出殡那天,我很想去看看你,可是不行,我的物理试卷还没有做完,我的数学还没考到一百四十五分以上,所以我没法出去。”
我想对她说没事的,我从没怪过她,可转念一想,她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而是在最后一句——我出不去。
我还想跟李思凡说些什么,可惜我真的是块顽石,洞悉不了使她枯萎的根源,也不知道该怎么浇灌。李思凡似乎在笑,伸手遮住脸上的阳光,站起身,越走越远了。
第二次见到李思凡,她做了一件让我们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事,说是疯狂也不为过。
那天临近新年,陈州的家教暂停了几天,我们一起去□□联和福字打算贴在门上,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平西那棵大榕树那里看到了她,不止是她,还有一个小男孩,看着不到四五岁,嘴里咬着一颗糖,跟着她姐姐姐姐的喊。
我坐在陈州的后座问她:“李思凡,这是谁啊?”
她笑盈盈地回答我:“这是我弟弟呀,小曦,快叫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好。”小男孩很听话,把嘴里的糖拿出来礼貌地朝我们问好。
我还想说什么,陈州的脚就已经踩上了脚蹬,直接和他们说再见了:“那我们先走了,等会儿有的忙。”
我问陈州:“你认识那小孩儿啊,李思凡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弟弟?”
“不认识。”陈州说,“你也别管,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回头看着李思凡和那个小男孩,并不晓得他说的不是好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也没有细想,回了家就忙着和陈州一起贴春联。他站在梯子上图胶水,我在下面给他递东西,顺便看看他贴的正不正。
“上边往左一点,下边往右一点。”我撤退一步纵观全局,伸手指挥着他,他照我的意思把春联正好,下来一看,还挺有年味儿。
“晚上咱俩一块钱包饺子吧,你会吗?”
“会,以前包过。”陈州把袖子挽起来,然后说:“不过得我调馅,你离厨房远点,别再自由发挥了。”
“我觉得我做的还挺好吃的呀。”
“你见过谁家吃苹果馅的饺子?”
“我们家吃不就得了,别人想吃我还不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