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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书香(101)

难道昨日的种种,都是她的一场梦吗?他的怀抱,他的温言,他的许诺, 都是她的梦吗?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 确认这里是陆行舟苦行僧一般的小屋,才又安下心了。

呼——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被子蒙在头顶。

昨夜与陆行舟的那一番交心而谈, 她好像放下了许多, 从前许多她在乎的东西似乎也没那么在乎了。

至少, 在这座只有她和陆行舟的小院里,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元宁小心翼翼的趴上窗户,院子里的水缸还是满的, 地上多了几根比胳膊还粗的竹子。

难不成陆行舟要打家具吗?这房间, 是空了一点。

“饿醒了吗?”

元宁正望得出神,忽然听到陆行舟在她背后发出的声音。

她本能地转过去看他,只看了一眼又赶紧缩回被子里。

“我以为你在外面……你躲在屋里做什么?”

陆行舟有些无奈, “我没躲啊,我方才在整理衣服。今天早上寺里给你找了一些衣服送过来。洗脸水打好了,早饭都在桌上。我去院里了,你有事就叫我。”

说完,他就干脆地转身去了院子里,摆弄起那些竹子。

元宁躲在窗户边上警觉地看了他一会儿,等到肚子饿得不行了,才爬起身。

她随随便便洗了把脸,这才拿起陆行舟给她准备的衣服。

里衣和外衣都叠的整整齐齐的,颜色是元宁从前很少穿的莲青色。

她以前偏爱鹅黄、翠绿这样的娇嫩的颜色,莲青色实在有些冷清。

然而此时见了,竟觉得特别喜欢。

皇觉寺中常有贵人来住,因此寺里备了不少红尘俗世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皇商捐到寺里来的,品质极好。

陆行舟给元宁找回来的这身衣服,是用今年的杭绸新制的,摸着特别舒服。

元宁把昨夜那件寝衣褪下,换上了这一身。

长短很合适,只是腰那一块肥了些,元宁将腰带扎紧,也就无碍了。

除了衣服,旁边还有同色的冪篱。

这冪篱上垂的是烟纱散花,不及蝉翼纱和霞影纱透亮,再加上绣着许多花朵,对现在的元宁来说更加合适。

这是元宁的那些黑斑……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

元宁拿起冪篱,却犹豫着没有立即戴上。这么薄薄的一层,能挡得住什么?

正锁着眉,忽然发现冪篱底下还有一块罗绸软巾、一双绣鞋和一副罗绸手套,边上还有一块手帕。

他倒是想得细。

元宁拿起软巾给自己系上,穿上绣鞋,又戴上冪篱和手套。

这一次,总算觉得安心了。

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元宁悄悄望一眼,见陆行舟手上拿了斧头,正在劈那些竹子。

那些竹子还是翠绿的,难不成要劈了当柴用吗?

元宁坐到桌子前,摘下了面巾。

早餐备的是素斋,没有肉,却非常细致。

党参茯苓粥熬得细细的,配三道爽口小菜,一碟甜酸乳瓜,一碟椒油茭白,一碟香辣黄瓜条。

元宁昨晚吃了太多兔肉,这会儿正想吃些清爽的。

皇觉寺里的伙头僧曾经是御膳房的厨子,有他坐镇皇觉寺,这寺里的伙食虽然素,却不淡。

元宁胃口大开,将粥和菜风卷残云般的吃掉,还未觉得尽兴。

擦完了嘴,元宁忽然想起昨夜陆行舟那句“我们就在这里躲一辈子”。

这山中岁月,其实也是不错的。

元宁忽然想。

她站起身,望了望院子里劈竹子的陆行舟,又望了望桌上吃过的碗碟。

两世为人,元宁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撅了撅嘴,伸手想把碟子收了。

刚碰到碟子,就听到陆行舟在院子里说:“放在那里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收。你若是想干活,就出来帮我。”

元宁见粥碗黏糊糊的,彻底打了退堂鼓,走到院子里去,蹲到陆行舟身边,看着他把竹子上砍出小洞。

“要我帮你做什么?”她问。

“帮我看看,秋千架在哪里?”

“你要架秋千?”元宁眼睛一亮,旋即又一副漠然,“你可真有童心,还想玩秋千!”

陆行舟故作不知她在讽刺,朗声应道:“嗯,我想玩,你帮我看看架在哪里好?”

元宁用鼻子哼了一声,随手一指:“就那里吧。”

她指的是厨房门口。

这里做饭炒菜时常会有油烟味出来,又要进出,实在不是放秋千架的好地方。

但陆行舟没有异议,点头说好。

他手脚极快,不多时就把竹子两头都削好了。

他抬起最粗的一根,拖到厨房门口。

“想好了吗?架在这儿?”

“就那里!”元宁十分肯定。

陆行舟毫不犹豫就将竹柱子打进了土里,很快就把四根支柱都打好了。

秋千上的竹编凉椅是从皇觉寺拿回来的现成的,可以坐两个人,也可以供一个人躺着。

陆行舟安置好了支架,就把竹编凉椅系上绳子挂了上去。

元宁始终站在旁边看着,她以为搭秋千架很复杂,没想到陆行舟这么快都架好了。

看着元宁跃跃欲试,他便问:“抱你上去试试?”

元宁板着脸,“是你的秋千架,你自己坐,我有什么好试的。”

“那我求你去试一下?”

上一次他死皮赖脸要元宁求他,这一次轮到他求元宁了,倒也干脆。

元宁称了心,点头答应。

陆行舟提着她的肩膀,将她放到秋千架上,然后走到竹椅后头,轻轻往前一推。

“太轻了,要推高一点!”

“好,那你可要抓紧了!”

陆行舟手上加了把劲,着力往前一推。

他这一次是真使了狠劲。

秋千一直往上蹿,元宁感觉自己几乎要飞了出去。

一开始元宁吓得尖叫,然而多飞几次之后,她就感受到了里边的乐子,自己也憋着劲让秋千飞高一点。

“这秋千做的真不错。”

元宁抓着绳子飘在空中,低下头一瞧,见泓济大师微笑着站在门口。

“停下。”元宁忙喊道。

等秋千重重往后甩去的时候,陆行舟伸手便稳住了竹椅。

元宁尚有些意犹未尽,整个人还是飘的。

泓济大师从院门外缓缓走过来,向她道了声好。

“大师。”元宁看到泓济,心底的那一丝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她拉着陆行舟的衣服站起来,还有些头重脚轻。

“是元宁不对,该元宁去看您的。”

泓济笑道:“三姑娘无须多礼的。这里风凉,咱们进屋去说吧。”

“大师也无须客气,叫我阿宁就好。”

“好的,阿宁。”

泓济当先进屋,陆行舟见元宁还有些头重脚轻,便拉着她走进去。

“把手伸出来吧。”

元宁迟疑了一下,摘掉了一只手套,将手放在桌子上,自己别了头,不去看。

泓济为她把了脉,仔细摸了摸她手上的黑斑。

“另一只手拿上来。”

元宁依言,将另一只手套摘了,把手放上去。

陆行舟默默拿起手套,给她的前一只手戴上。

泓济照例把脉,又仔细摸了摸她手上的黑斑,两道白色剑眉,渐渐蹙了起来。

“阿宁,我带了银针,需要刺破你掌中黑斑一看。”

“嗯。”

泓济说罢,便拿出一包银针,在火上烧了烧,在元宁的手心上扎了好几处,其中一处立即冒出了黑血。泓济拿白色绢帕将那些黑血尽数汲了出来,又将那里的黑斑挑下一小块,直到那里流出来了红血才为元宁止血上药。

“阿宁,你很勇敢。”

元宁心中苦笑。

跟别的事比起来,这一点针扎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见泓济陷入了沉思,元宁望了陆行舟一眼,见他不发一言,自己忍不住开口问:“大师,我是得了什么恶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