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07)
沫兰一愣,随即明了,一五一十地把同卫素瑶的对话禀了。她偷偷看康熙的脸,发现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却盛满苦涩。
她希望皇帝不要忧思过度,于是乐观地宽慰:“皇上,阿瑶.......”她摇摇头,总是改不过来称呼,“良贵人瞧着还好,奴才和她说话,她都有回应,并不像您说的开不了口,您其实不用太忧心。”
“阿瑶......”康熙喃喃地琢磨这二字,又问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沫兰站在匍匐进门的夕照里,想了一会儿,娓娓地诉说了刚进宫时和卫素瑶的种种。
“奴才第一回 见到她,觉得她笑起来甜丝丝的,但她性子怯懦,被人针对,她从来不还口,奴才有时会帮她解个围,当时奴才觉得,她这样招眼,性子却软,将来不定要吃多少苦头。可是后来,奴才发现她其实是藏得好,有一回苏嬷嬷......”
康熙眼里的苦味一点点被擦去,一点点地注入夕照的光。
“良贵人是很珍惜感情的人,奴才起初只把她当普通的同僚,对她和对别人无二,可是良贵人却把奴才的一点点善意放在了心上。奴才给她挑耳坠子戴,她束手无策的,好像从没人给她戴过似的,奴才和她分食一个饼,不过是正巧遇着她,她却受宠若惊的,奴才送她首饰,她却如临大敌,竟像赠了她许多传家宝似的,把她给吓坏了......”
沫兰不由笑起来,回过神,意识到面对的是皇帝,立即敛容,忽生感慨,“皇上,您对良贵人这样用心,她会把您放在心里头珍藏的。”
康熙的视线移到沫兰脸上,“是么?”
沫兰很肯定,微笑道:“良贵人就是这性子。”
康熙颔首,若有所思的,换了个坐姿,淡声问:“倘若有人对她不好,她待如何?”
沫兰不知道康熙为何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说:“那她是很决绝的,良贵人待人图省事,她认定你好,不管你做什么,都对你宽容,一旦认定你不好,那不管做什么,她都不会稍加辞色,比方说她对苏嬷嬷、对惠主儿......”沫兰有些犹疑该不该提惠嫔,但见康熙不知怎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吸着气。
她怔忪立在他面前,从没见过皇帝这样,每次他来承乾宫找贵妃,都是从容稳重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都经深思熟虑,只教人觉得很靠得住。
可是现在,他眉心攒蹙,极力忍耐,五指也攥紧成拳,他沐浴在地面反射的金光里,玉面剔透,眼皮和睫毛微不可察的颤抖被光影放大,上扬的眼尾流泻出痛苦,沫兰捕捉到了。
她有点害怕,“皇上?”
康熙猛然睁开眼,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沫兰不懂为什么说得好好的,皇上突然就这副神情,她不敢耽搁,迅速行礼告退。
回去路上她都沉浸在方才东暖阁的一幕里,一直在想皇上怎么了,那样子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是伤心,不是担忧,是伤心,不应该出现这种神情,皇上什么都有,还有什么可伤心?
回到承乾宫,佟贵妃笑吟吟等着沫兰,“快和本宫说说,乾清宫那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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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兰离去后,康熙一人独坐东暖阁,对面书案上还是展着那幅画,应当积尘了吧?
他走过去,俯身,手指揩过画中人的眉眼,指腹有一层薄灰。
他唤梁九功,进来的却是赵昌,“梁九功呢?”
赵昌轻声细语道:“皇上,今晚是奴才当值,宫门下钥,梁谙达回住处去了。”
康熙神情略有怔忪,点了下头,指着手边的画,对赵昌道:“把画扔了。”
赵昌长大嘴巴,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没画完,就要扔......吗?”
康熙站直了背过身,轻轻“嗯”了一声,赵昌便有些战战兢兢的,上前去把画卷起来,看到上面画的是微笑着的良贵人,只道是良贵人生病,皇上触画伤情,他边卷着画边退出去。
门**来的残照是橙红色的,落在地砖上十分的刺眼,康熙自去把门掩了,地上铺上一层菱花格纹,像一层网捕住了他。
他忽然支撑不住地撑在红漆柱子上,从刚才开始,耳朵里便不断回放着乌雅沫兰的话。
“那她是很决绝的,良贵人待人图省事......认定你不好,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稍加辞色......很决绝的......待人图省事......认定你不好......不会稍加辞色......很决绝的......”
一遍又一遍地在耳中循环着,像一圈又一圈的绳索捆实了他,他溺在冷水里束手无策地往下坠,直往底坠。
赵昌很惋惜地烧了画,由于站在了下风口,燃烧的烟味把自己呛到了,他一边咳一边走回去,远远先看见东暖阁门是关着的,到了门口,他轻轻嗓子,抑制喉中呛咳的冲动,稍收拾仪态后敲门,“皇上?”
里面没声音,赵昌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难道不在里面?
于是他大了胆,偷偷开一道门缝,瞅见屋内菱格网密布,暗沉沉的十分压抑,视线扫过,地上倒了一人,香色褂子,腰间玢带四散落地,还能是谁?赵昌吓得腿都软了。
第112章
强扭瓜我那傻孙儿就这么不入你眼?……
从赵昌扑进屋中到他被太后喝出去,不过一盏茶时间。
乾清宫此刻人来人往,院子里人跪了一排,正被太后训着,后宫妃嫔都来了,但被拦在外头不许接近。每个人脸上都是忧切神情,有很多疑问,又矛盾地压抑着不出声,只听得到院中太后一声又一声的训斥。
皇帝是王朝的天,是他们所有人的天,此值如日中天的盛世开端,谁都不想在这时候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