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35)
玉裁不甚在意,绕着卫素瑶不住打量琢磨,口中却说:“再辛苦也不及爷,我好歹上半夜睡过,爷一整晚没合眼。”
卫素瑶听了不由心疼。
玉裁晃了下手腕,“姑娘纤瘦挺拔,姿态不像书童,恐引人注目,我在你背后塞些棉布,背能显得宽厚些。”她说完便做。
没一会儿,曹寅领了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儒生进来,他便是张纯修。曹寅为二人互作引荐,这张纯修和纳兰性德也是好友,以擅画山水闻名,他原来是内务府包衣,如今中了进士,要去庐州赴任太守一职。曹寅说到此处,声调不由沉沉,微妙的差别落在卫素瑶耳里,她能察觉到他的失落。
向张纯修说起卫素瑶,曹寅只说她是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被人觊觎强娶,不得不乔装避祸。张纯修豪爽而应,见卫素瑶被刻意扮丑仍难掩秀气,心里不由好奇她原该是什么样的。
曹寅道:“子安兄,韦姑娘今后便是你的书童,到了庐州还劳你安置些日,我得空就来接她。”张纯修自是明白曹寅对这女子的心意,君子成人之美,答应不迭。
离去时,卫素瑶一步三回头,与他温存不过一晚又要离别,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少得可怜,但这又是为了今后团聚所作的必要牺牲,所以心里不痛,反觉得海阔天空,心生期待。
二人相视,微微一笑,在秋风里相约未来。卫素瑶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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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他二人,曹寅收拾行李,正要带芸官和茂官去渡口,出门碰见曹荃当值回来,曹荃神情不振,然见曹寅出门,拉着他依依不舍,“大哥出发得这样早?也不等我一道用早饭,大哥回江宁老家,替我向阿玛额娘问声平安,有空写信过来。”
曹荃自小依赖曹寅,哥哥主意正,点子多,曹荃性子温顺谨慎,便是那个跟在曹寅身后屁颠屁颠的角色,半夜打雷还要钻去曹寅床上一块儿睡。曹寅在家与父母有种微妙的客套,但与曹荃却感情深厚。
曹寅对玉裁招手,自她手中取来个小黑漆盒子,递到曹荃手里,“子猷,我同张见阳求了一枚玉石刻印,今年恐不能为你贺生辰,提前把礼送出,你瞧瞧可喜欢?”
张见阳便是张纯修的号,京中素有见阳先生擅书画刻印之名,曹荃于绘画颇有钻研,对张见阳心向往之,一听曹寅得了他的刻印,激动到颓色尽扫、两眼发光,拆开匣子取出印章,拿在手里小心翼翼把玩盯看,只见透如鱼冻的琥珀色玉石底刻了“筠石”二字的阴文篆刻,曹荃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玉裁在他背后捂嘴咯咯笑,曹荃牵着嘴角道:“玉裁,你笑什么?”
“我笑二爷呆!”
“怎么就呆了?”曹荃不服地问,一抬头,门前阶下,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曹寅?哪有什么马车?一伙人早就都走了。
曹荃怔怔,轻叹一声,“哥哥怕我心里不舍,总是想些法子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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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秋雨霏霏,水涨船高,烟波浩渺,两岸衰黄离离。
运河之上一枚小船行发,纳兰性德和叶藩坐在舟头饮酒,秋兴隔着些距离静坐旁边,望水色发呆。枇杷酒只有半壶,纳兰性德盘腿正坐,叶藩翘起一腿,手臂勾在膝头,姿势拓落不羁。
两人喝酒喝得很慢,叶藩斜眼朝船舫里瞧,“子清昨夜值夜了?怎的一来便睡,现在还不醒?”
纳兰性德道:“许是归家激动,夜里没歇好吧。”
叶藩举杯嗤笑,“咱们尽兴喝,不给他留。”
“原来桐初是在省酒?这却不必,子清的行囊中还有一坛枇杷酒,足够咱们再喝一场。”
当下二人连连碰杯,叶藩吟咏纳兰词中令他心折的句子,把酒言欢。很快,枇杷酒见底。叶藩道:“容若等我,我去找瞌睡鬼讨酒。”叶藩进船舫,瞧见曹寅早已醒了,双臂枕在脑后,望着舫顶出神,似乎心事重重。
叶藩蹑手蹑脚凑上前,伸手大吼道:“酒拿来!”
曹寅一愣,“什么酒?”
“还藏着掖着?你小子想一个人偷喝,没门!枇杷酒呢,拿出来一起喝。”
曹寅晃了个神,嘴角噙了淡笑,懒洋洋道:“哪还有,昨儿就喝光了,你喝江水吧。”
叶藩闻言,又气又急,抬了腿做踹人的样子,“子清你这小气鬼,你吃独酒!”
曹寅冲他灿烂一笑,翻了个身,作势要继续睡,叶藩不叫他称心,拨转他起来,又拽他手臂,“起来,陪我吹牛去!”
曹寅没精打采:“我听你同容若挺投契的,接着聊。”
叶藩蹲下身,小声说:“毕竟是纳兰相国之子,说话得在腹中斟酌了再出口,不得劲,哪有和你天南海北侃得自在?”
曹寅挑眉“哦”了一声,“别人是相国之子,我就不同,随你糟践,你还是自个儿玩去吧。”
叶藩连声道歉,“子清,我不是那意思,你知道的,我同你最投契,最说得上话,你才是我叶桐初在这世上的最要好的知己呐。”
曹寅被他烦半天,心想出去吹吹江风也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出舫坐到船头。水波摇漾,船工在前头划桨,后脖子上挂的斗笠随身体的动作晃来晃去。
曹寅想,有机会要带阿瑶坐船玩,她一定很欢喜,南边江景秀丽,春天可以躺在船上,任梨花落满身,夏天行船树荫下,满目翠色欲滴,秋天枫叶如霞,上船吃酒,上岸吃蟹,冬天细雪纷纷,裹上银狐大氅,捂上手炉,两人可以依偎看雪。
叶藩的手在曹寅面前晃,“发什么呆?”他与纳兰性德相视,一起嘲笑起曹寅。曹寅压根无心与他们抗辩,任由他们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