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63)
“那挺烦人的。”
曹寅哼一声,“从前出行骑马,最多的一次,出趟门七里路遇到六人,两位非要送我土特产,万般拒绝无果,我寻思毕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一旦言辞强硬,瞧着就像欺压百姓,只好收了挂在马鞍左右,又遇一位仁兄非要给我看他的打油诗,我说兄台诗才惊艳,将来必定高中,他引我为知己。”
卫素瑶忍笑。
“听他声情并茂倾诉怀才不遇的经历,我心里急得很,于是解下土特产送他,好不容易摆脱,骑了一里路,遇到个老伯,相中我......咳,”曹寅顿一顿,“说我和她女儿堪为佳配,问我家住哪姓甚名谁。”
“你告诉他了吗?”
曹寅看了眼卫素瑶,不说了。
卫素瑶催问:“你怎么说的?”
曹寅摸了摸下巴,沉声道:“我说我姓何,是宫里的太监,承蒙老伯赏识,不知你闺女长得好看么?”
卫素瑶噗地喷出一声,捧腹笑了一会,“老伯是什么反应?”
“他一脸晦气,数落我在宫里好好的,出什么宫,不男不女的丢人现眼。”
“这就乱指责人了吧,老伯不讲理。”
“讲理便不会贸贸然向人自荐闺女了。”曹寅两臂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感慨道。
“剩下两个人呢?”卫素瑶饶有兴致。
“剩下两个在容若的渌水亭诗会上曾见过一面,两人当街拦我,就像今日这书生一般强与我寒暄,一遍遍自报姓名,希望我记住他二人名字,”曹寅眼睛望厢顶,费劲地想着,“叫什么来着,一个叫......王......王永什么,另一个叫......叫什么谏什么,他说是直言相谏的谏,并非建功立业的建。”
卫素瑶咯咯笑不停,“他这番强调效果不坏,你至少记住了一个谏字。”
曹寅跟着摇头笑。
“不容易,做曹大人也不容易。”卫素瑶拍拍曹寅的肩膀。
膝盖上的书“啪嗒”掉在地上,卫素瑶弯腰捡,见封皮是《湖海楼词集》,她方才假装看书时也认真读进了几首词,瑰伟豪迈,她问:“这是谁的集子?十万琼枝,雪浪排墙夜吼,都是大手笔,我喜欢。”
曹寅眼睛一亮,“你也喜欢?这是陈维崧的词集,当世数他词作最丰,风格伉爽大气,吞吐山河,读之胸臆宽广。”
“所以你随手带着这集子,以便学习?”
曹寅摇头道:“非也,我早已翻滥,随手带着是为你方才的妙用。”他解释,“我从此改坐马车,可仍然道遇行人拜访而不得不应酬,带本书假装研读,如此,他们便识趣不扰。”
“看来做曹大人还需要学问。”
接下来果不其然,也不知那蓝衣书生如何透露消息,一路上接二连三遇到上来交攀的人,卫素瑶只好翻了一路《湖海楼词集》,靠这办法打发他们。
曹寅玩笑道:“曹大人,你猜我为何挑中《湖海楼词集》?”
“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
“错,”曹寅抬抬下巴,“那岂非应该将两宋词集全带上?”
“韦兄弟,别卖关子啦。”
“我曾在书架前一一掂过,就数陈维崧的集子厚,纸质松软,手感最好。值夜时可垫屁股,扎营外宿可做枕头,出行无聊则打发时间,道遇熟人则打发人,总之,妙处甚丰,乃出行一宝。”
卫素瑶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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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倾音楼,两人下马车随徐德亮上楼。
三层雅座可凭栏眺望浏河和盐铁塘,岸边红枫如云,游人如织,远处村舍炊烟袅袅,人声混着晚秋的风哄哄隆隆地送入人耳。
徐德亮站在栏杆边,逆风抬臂,指点城中景色,对每一条巷子每一座园子如数家珍,神情投入。
曹寅道:“徐大人说得口渴么?我听得倒是渴了,先上壶茶,咱们坐下慢慢说。”
徐德亮自觉怠慢,快步去外边和小厮对菜。小厮先上酒水和凉菜,然而徐德亮不来,卫素瑶不能够先开酒吃菜,只得干等。
曹寅见她喝着热茶,眼睛却在凉菜上瞟来瞟去,便说:“这儿数你最大,咱们都得听你的,没什么好顾忌。”
卫素瑶点点头,便去屏风后问徐德亮都点了什么菜,觉得偏多,减了三个菜,又按自己喜好换了两个,徐德亮对她无有不应,小厮见徐德亮如此,也对卫素瑶愈加恭敬讨好,她再次感受到了假身份带来的便利。
她坐回去后,曹寅正吃着花生,冲她笑笑,“怎么样,做曹大人也不全是麻烦,也挺好的吧?”
“不用看人脸色,当然很好。”
“如果叫你继续当两天曹大人,你干不干?”
卫素瑶奇道:“刚才你还颇有怨言,嫌我碍了你形象,怎么态度大变。”
她怕曹寅给她挖坑,曹寅抛颗花生米到嘴里,边吃边沉思,说道:“皇上要我暗查江淮一带盐务,可如今我因为普济寺逆党案行迹暴露,接下来几日恐怕曹大人有赴不完的宴,见不完的人,打草惊蛇不说,还被牵制住。但如果由你假扮我,我做你的随从,便可出入自由。”
“活你干,吃喝玩乐我来,这可是天大的美事,我为什么不答应?”
“自然,这再划算不过,”曹寅向下一睨,见她坐得腰身板正,穿着自己的衣裳,袍角翻开些,两腿张开,十分有派头,不由地勾起唇角,“我瞧你扮我是越扮越像了,起先拿不住分寸,浮浪了些,现今这庄重做派才像我,还请继续维持。”
“因为这会我没在演你。”
曹寅被花生米呛到。
卫素瑶吩咐人添茶,给曹寅续杯,把茶杯推过去,“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