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88)
庄素弦心里微动,双手放在手炉上,直到手心手背都暖了,开始研墨。
曹寅又打哈欠,抹眼角泪。这庄素弦嗓子柔,琵琶古琴弹得出神入化,可所唱无非春花秋月,所弹也相似调子,偶然听到必惊为天人。可曹寅浸淫此间,时常写戏自娱,曹家也养有家班,此时已听过两曲,再听无趣,加上现在多愁多病,直把他给听困了。
他怕庄素弦磨完墨他就睡着,便说:“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那是磨多少才好?”庄素弦实在吃不准这位公子的脾气。
曹寅斜眼瞥来,心道,庄素弦啊庄素弦,你救命恩人手冷得只想藏在斗篷里,根本无心提笔写字,可我得叫外人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只好留你消磨时间。你若像阿瑶一般爽直,咱们大可敞开天窗说亮话,彼此敷衍了事,可你心气高,我开不了这口。
这厢他先喊停,忖着再找个理由打发她歇息,没想到庄素弦已把笔递到眼前,“公子,你用哪支?”
曹寅复杂神色地挑了支最轻最细的。
“公子,这里有什么笺?素弦给你拿。”
“是个纸就行。”
庄素弦微愣,从案头找出沓纸笺放在曹寅面前,往后退两步避嫌,伺候在侧。
曹寅慵懒拈笔蘸墨,想了想,随后在纸上涂画。
庄素弦知他不在写字,心中好奇,问:“公子是在作画?”
“昂。”
“早知公子要作画,我就拿画轴给你了。”
“无妨,涂两笔自娱。”曹寅渐坐正,神情专注,越画越精神。
很快,他吹吹纸笺,绽个笑容,招手道:“来看。”
庄素弦走近,只见纸笺上简单几笔,寥寥画出一女子裹着被褥睁大眼睛、翘起唇的情状。
“她好不好看?”说罢他把画押在镇纸下,手藏回斗篷内。
庄素弦点头,转过角度,“公子画的是?”
“我将来的妻子啊。”他自豪道,除她谁还能叫他冻手作画?
庄素弦见他神采奕奕,与方才蔫了的人不是同个,不免惊奇,于是多看几眼画中女子,喃喃道:“奇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曹寅笑而不语。
杜嬷嬷送药来,先看庄素弦,侧立曹寅身边观书案出神,再看曹寅,也是出了神,药端到面前都不曾发觉。
杜嬷嬷提醒,“爷,喝药了。”
曹寅回神,应一声,端碗仰头一口闷,庄素弦已从杜嬷嬷手里接了蜜饯小盘递给曹寅。
杜嬷嬷暗赞庄素弦秀美文雅,如清水出芙蓉,这些天日日来园中弹唱,爷都静然神往。难道,卫姑娘就这样被遗忘了么?虽说爷这等人才风流些不奇怪,可也太快了。
她惦记着卫素瑶,想为她说句话,“爷,天寒时节,卫姑娘几时回来?”
曹寅一想起她,脸上就荡漾浅笑,“是,这里没了她,的确空旷。”
杜嬷嬷道:“明儿冬至,卫姑娘回不回?若是回来,我做些汤圆。”
冬至日自然和阿瑶在一块好,可他这幅病容,还是不叫她看见为好。自然,若他在别处受伤,必要给她大大地看见,可这是皇帝刺的,他怕她知道了又要说对不起。她说对不起的样子太傻了。
“不了。”
杜嬷嬷遗憾地退出去。
曹寅怔怔出神,脸上不无落寞。
庄素弦问:“你想她是不是?她在哪儿,为什么不去寻她?”
曹寅低下头,手抵着下巴思索,而后抬眼望向庄素弦:“父母之命难有。”
“公子的父母怎生说的?素弦以为,只要有一线机会,都该争取。”
曹寅挑眉,眼底迸出精光,“哦?”
庄素弦缓缓踱步,轻言细语蕴含无穷力量,“公子,心诚则灵,只要把想做的事想到极致,用尽一切力气争取,上天会看见的,就像我想报仇,就像......我想知晓贺姐姐的音讯。”
提及贺凌霜,庄素弦心中一阵哀恸,与此同时,似有火花在脑中迸溅,“公子,你将来的妻子,是船上那个......那个假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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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五日,苏州当地传遍消息,说素弦姑娘为曹侍卫重操旧业,别人想听,还得想办法成为西苑坐上客,素弦姑娘和曹侍卫共渡冬至,两人月下盟誓。
过三日,又有传言,说曹侍卫要带庄素弦回江宁,素弦姑娘真是富贵命,吴再兴暴毙,她却因此与曹侍卫结识,有更好的归宿。
以上传言俱出自叶藩口,叶藩天天东跑西跑忙着造谣,送曹寅和庄素弦在阊门外上船后,终于大松一口气,对其余朋友道:“老杜,尤老先生,澹人兄,你们先回去,我去庙里上两柱香,求菩萨化解我造下的口业。”
另一边,顾景星带卫素瑶见各支亲眷,现在苏州顾氏都知道他收了一个干女儿。
过一日,曹寅和庄素弦抵宁,江宁织造署上演凄美爱情故事,曹寅为庄素弦绝食,势要纳她进门,曾经以曹寅为傲的曹玺气得不轻。
一切按计划进行。
远在苏州的康熙从高士奇口中听闻此事,淡淡一哂。
过三日,顾景星帖至江宁,携义女游览名胜,路过贵宝地,特来拜访。
江宁的雪比苏州大,片片如棉絮,秦淮两岸河房顶雪白一片,雪地几排脚印,没有行人。
曹寅在书房中烤火炉啃鸡腿。
司砚抹泪进屋,冷不丁发现碗中鸡腿消失,只剩骨头,惊喜交加奔出屋子,招摇大喊:“爷吃东西了!爷吃东西了!”
此举引得满园围睹,曹寅觉得自己像江湖艺人肩头的猴子,不免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