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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125)

作者: 伐姝 阅读记录

纸是巴掌大的水纹纸, 放入竹筒内时折过一次才卷起,因而内中所写下的消息绝不稀少。禁脔的名姓, 住址,母家,包括经历均列于其上,一字不落。

她脸色愈发沉郁,旁下庄舜然盛婉思几人也都停了视线看来,何姑姑瞧着齐四海滞顿下擦拭的动作,面容的喜色一点点消弭。微微凑近, 担忧地轻唤:“殿下?”

脸面贴近。容洛一吓,猛然避过身子。停顿的呼吸也在这一时回复。

满目的诧异登时曝露。四下诸人也被她这番模样吓了一挑, 纷纷望过来。察觉目光附上身躯, 容洛紧紧撰着那一张消息, 将其收入袖中。旋即不无尴尬地倾笑:“谢相送了点东西给本宫。一时入了神。”将消息悄悄地往衣袖里推一推。容洛唤过秋夕, 让她去重新沏一壶清茶,并将厨房的红豆牛乳糕与一应冰镇的瓜果拿上来,复又看向孟氏。

“本想留三娘在本宫这儿,让掌事亲自教导。但思索过后觉着几日或许不能安闲,便也不好做这打算。”望一望盛婉思。容洛留心到她被珠钗压皱的鬓发,抬手替她抚平,“但本宫会托贵妃寻一位可靠的姑姑去你家中。不过考量到你母女身份,本宫会托元氏在族中为你等安排住处,直至选妃落幕。”

孟氏是盛太医发妻,却不是正妻。长安人多口杂,生活安逸,对事物从不愿探求真相。孟氏一介外室,若仍住于原本府邸,盛婉思参与选妃期间,定会被人诟病,大大落于下风。倘若回到元氏,元氏族长与其妾关系谁人不知?如有人敢在他们眼前论妻妾二字,大约是活腻了找死。

元氏那厢容洛也不担忧。容明兰在皇子中年岁最长,便想有夺嫡之事也需等个三五年。元氏与谢家合作,但未尝没有点雄心壮志。如小小一个盛婉思能成为元氏压的宝,元氏定会甘愿扶一把。若是不愿,容洛也不会顾忌。谢家不能用,薛淩月与宁杏颜同她关系极好,名门义妹,也足以压下盛婉思“外室女”的名头。

孟氏应诺。又同容洛说了一阵子话,恰至午膳时分,秋夕领着奴婢摆了案几碗碟,让人将菜肴端上桌来。

案间并不在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容洛用饭时与孟氏及盛婉思又说了诸多。食毕,孟氏携盛婉思去往五品命妇夫人的府上,与其一道郊游,容洛让春日将二人送出府门,又交代恒昌的自己的打算,让他带着宫牌入宫面见元妃。方与庄舜然说起话。

庄舜然她不甚了解。她本以为他前世身为寒门清流宦首,对世家应当非常不喜。可他与她交流中却从未流露过一分不满,提及谢家或某一家,评价亦从无偏颇,文采心地更都是极好的。唯一不足,大约就是对认定的事情太过强硬。

庄舜然原先是不认得齐四海的,那日在醋泉坊遇见也只当齐四海是个侍卫。后来他持着帖子到府中的时候她正巧在外,恒昌念及她午晌会归府,便请了庄舜然到书楼中吃茶小坐。没想齐四海正在屏风后打盹,他被吓了一跳,当头就喝问齐四海是谁人。齐四海见他一副质问贼子的语气,也报了名号。这下倒好,庄舜然认得山南道匪首名字,立时同他争吵起来。还要扭齐四海去官府。恒昌被这架势搅得头疼,让人请了容洛回来,总算镇住了这二人。

不过那之后庄舜然总不大待见齐四海,若不是公主府戒备森严他不得随意出入,他怕是半夜翻墙也要将齐四海捆送大牢。

酒水在红泥炉上温着。容洛仔细看过一遍庄舜然递来的文章,神色稍凝:“贡生不在话下,三榜也可入,只是三元……终归还是缺了几分火候。”

珠瞳上扬,见庄舜然眉目一拧。容洛起手翻过下页。

她手中是庄舜然会试时做的文章。大宣常科分明经与进士。明经主考察举子对经典的记诵,及第非三甲榜首者较难为官;进士则较为困难,考测策问时务、透彻经史与杂文赋诗,若能及第,人人羡艳,入仕亦是容易事。庄舜然的文章在她看过的所有里算是上佳,可到底不及三甲榜前几名出彩。遑论登位一甲三元。

被一个女子言语自身能力不足,男子多半要生气。庄舜然有一瞬也曾想要辩驳,但近日来容洛对他四人的安排着实极好,营造声名的手段亦是剑走偏锋,不怕口舌。且陆识秋同考进士,文章庄舜然也曾细读,内中道理涵养都比他好上几分,但面对容洛指点时却能坦然接受,做出修改,可见容洛也不是个绣花枕头。

上身挺直一会儿弯下一会儿,庄舜然口齿轻张,看了容洛半晌,又沉沉坐回蒲团。抖一抖衣袖,他躬身作揖:“请殿下指教。”

“本宫有什么能指教你的?”轻轻一笑。容洛将文章放于案上,以薄瓷酒杯压在纸页顶端。语气里多了几分款柔,“郎君心有沟壑,顾惜天道、人道,自然不缺火候。”双指捏着衣袖的边缘理下。空月亭外湖水哗哗一响,一只红鲤向空中纵身一跃,再度投入水中。容洛注视着水面涟漪颤颤,侧眸看往庄舜然,羽玉眉间藏夹着几分遗落的春旭,“你缺的是一份心思。”

言语晦昧。其中招揽意味始终不容忽视。庄舜然微微一怔,很快也明白过来大半。但他如何都不是容洛。眼中显露恍然,他便被容洛惊得一下垮坐——“可想登第探花?”

平地一声惊雷,正正就砸在庄舜然头顶。

探花此位水分如何,这些进京赶考的举人决计不知。容洛发声之时,庄舜然先是疑惑,见容洛气定神闲,并非是开玩笑的模样,他立时就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