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162)
恒昌比秋夕老成这一点,何姑姑是晓得的。现下见秋夕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恒昌用意,心下叹了一声,想着什么时候私下敲打敲打秋夕,便见着方安领谢攸宁进来。
在席前握扇垂腰。谢攸宁揖首,目光扫了一圈棋盘,落到容洛手腕的青紫上,问道:“未曾伤着吧?”
“都是按原先打算的做。”容洛轻笑,“这些是不慎磕碰着的。”
谢攸宁是容洛表兄,谢家里唯他与容洛关系最为亲近。容洛有什么事,求到他眼前,只要是他办得到的他都会去做。刺杀的事情他也知晓,眼见容洛这副不在乎的模样,颇为无奈:“你倒也是个疯魔的。你可有想过,假使向氏派来的人里没有郭庆与斛珠,抑或是筹措生了变数,不是那二人进来刺杀,你就当真要去阎罗殿里走一遭了。”
“若是没有他二人,刺杀之事我便不会再让向氏进行。全把计划往前提一提。”碧玉棋子落下去,容洛觉得重澈落子越发诡谲。抬目瞧了瞧重澈,容洛继续道:“但向氏离不得斛珠。”
郭庆去向氏其实是为接应投靠的死士,为刺客之一也是她意料之外,当时消息传回来的时她尚还奇异向氏戒心之低,后来才知向氏供奉的江湖人士实际都要为向氏执行不可告人的任务。但顾及斛珠身手,容洛也未曾把刺杀自己的事交托郭庆,仅仅告诉那一日她身上会有血囊,以留后手——不想情势生变,斛珠被侍卫联手缠住,倒是由郭庆下了手。
谢攸宁没见过斛珠。仅凭容洛三言两语的形容也说不得什么。摇了摇头,棋盘上局势已定,重澈将容洛逼入绝境,又被容洛再次反扑,最终满盘皆输。
“你也会输给明崇?”宁杏颜微微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棋盘,“我才觉得你要赢了……”
白鹿带了消息回来,正在廊下探头瞧他。重澈起身,倾唇于容洛道:“一日不见,刮目相看。”
这话合了容洛的心。莞尔一笑,容洛瞧着他踱下石阶与白鹿说话。耳际有谢攸宁清朗的嗓音。
“我原以为你二人出了不好,现下一看倒也安心许多。”移了移重澈的棋子,谢攸宁发现重澈所言不假,容洛的落子确实没有可以破解的地方。试了三五次,谢攸宁将棋子投入棋盒,“早晨得了你遇刺的消息,陛下还没发话他便从殿前离去。我那时在他不远的地方,他脸面上倒没什么变化,只是下石阶时踉踉跄跄的摔了三四个跟头。瞧着就急得慌。”
又睨一眼容洛:“都想着你及笄一定与他成亲,你这儿没动作就算了,他那边我也打探过几次,偏是一分心思也没有。母亲心里头顾忌着,还说要我多为你引见同僚,幸之是没做这样的事,否则偌大户部,我怎惹得起。”
最后一句是开了玩笑。谢家地位高,六部不敢惹倒是真,谢家不敢惹就是假话了。
虚嗔一声谢攸宁,容洛偏首看宁杏颜,“你们都是热心肠,日日来操心我的婚嫁。却真是有媒婆的心肝,怎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宁杏颜伸手接过春日递来的碧螺春,闻言施施道:“儿女情长有损大业。”
类似的言语容洛不知是听了多少。谢攸宁同一模样,轻轻瞧宁杏颜一会儿,他笑了笑,并未做声。
他对嫁娶没有兴趣,谢家让他见了多少贵女,他从来都是委婉谢绝。容洛问话,他便用了但笑不语作为回应。
两人的回答都太无趣。容洛用纨扇扇了扇风,又叙了一会话,提起正事。
“哥哥已经答应此事,他虽不喜欢参与争斗,但好好求一求,他还是会同意下来。”提起查处,宁杏颜颔首,“且向氏的事他其实也有所知悉。你要他帮忙将那些东西放进去,他念着是帮扶正派,心里不会有愧罪,做起来也不会露马脚。”顿一顿,她摆摆手,“哥哥大约只是嫌弃麻烦,倒也说不上愧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宁顾旸前时避开朝斗是为了家中发展,此时宁杏颜长成,他没了什么顾忌,倒是害怕做事啰嗦。不像抗敌那样手起刀落的干脆。
谢攸宁年长几岁,闻言低声一笑。又道:“家里也不必担心。祖父与父亲都做了准备,收网的线头也都牢牢捏在手里,倒是你那边那位庄舜然如何?”
纨扇轻动。容洛让何姑姑收拾了棋盘,眉目舒展:“他是个懂事的,不需要操心什么。齐先生都安排好了接应,后日选试定了官位,他便会立即赴任。晚些时他会过来,届时我会仔细吩咐,就看薛家与外祖了。”
自然,比起助力稀少的容洛,这边浩浩汤汤的幕僚足以弥补计划的不足。
彻底刺杀的命令派下来,大理寺协助宁家查处此事。长安戒备森严。依着偷金钗珠玉迷惑查办的手法,各家都捱了查问,供奉江湖人的几家都受了大查处,向氏更不例外。但这一番动静并未有回响,稀稀落落的捉了几个蟊贼,事情就滞在了某个地方,再无进展。唯有容洛与亲近之人才知,目的已经达成。
转瞬七月流火。秋时来临。事过一月,公主遇刺的消息渐渐也平息下去,向氏看时机合适,将一位江湖人推出来顶了罪,只说是江湖组织接了刺杀的命令,多余的字都不曾吐露一个。戛然而止的结果让百姓不大满意,皇帝却决定就此结案。索然无味的日子渐长。百姓们吃喝玩乐地到了月末。终于瞧见了新的热闹。
占据一半朝堂的谢家受了向氏弹劾。这回向石瑛不再躲避,呈上的奏疏中不求藏匿检具,也无一分废话,言辞犀利地直指谢家宗亲庶一支、云州长史谢实同收受商贾贿赂,官商勾结抬高当地物价,牟取暴利,收刮民脂民膏;谢琅磬友人上府果毅都尉吴秦春僭越礼制,娶十二位妾室,并以妾为妻,冷落正室,视王法于无物。皆为大不敬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