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354)
三年,说来危言耸听,但只看容洛过往风雷迅疾,这话倒真有未卜先知的滋味。
崔敬桓吵吵嚷嚷,犹如一只火烧眉毛却连墙都没得跳的兔子,其他人有何尝不是坐如针毡。王氏王知微许久没有说话,四下静寂下去,他将扇子一开一合,捏在手里,垂首道:“重澈等人如今全力推举新政,清流一党庄舜然也已回朝,书生间大有对制科赞扬的话……依这进度,莫说是三年,只一年,足够我等粉身碎骨。”
顿一顿,他又道:“而且,卢氏亦是制科推举者之一。他出身琅琊,一族深得才子敬重,他身为族长入朝,大殿下获益无穷,是为双赢。重大公子与萧公不出手,卢氏得受重用,长持以往,如今陛下变作伪帝是迟早之事。我等亦同样岌岌可危。”
王知微是在座中最为年轻之人,纵因立场因利益做了许多失败的豪赌,亦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赌徒。眼下棋局他看得清,只是身在局中,又站错了阵营,就不见得能破局了。
令如城嗯了一声,招手让亲信把大开的门关上,道:“小郎君说得有理,只是你我也都知道,大殿下重用卢氏用意在何处。”
令氏到底是跟了容洛一段时日的。对付世家的当口,还重用卢氏,无非就是想要引发诸家内斗,以空朝堂之职罢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容明兰没来得及更替,天下便被容洛接手,不消说容洛定是要趁机换上自己的臣子。毕竟世家占据大半朝堂,若她不尽快动手,世家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她狭天子以令诸侯。
崔敬桓倒没弄明白。正欲发问,重翰云迎着光抚了抚那带瑕疵的杯身,双眼睨过来:“那你们是动卢氏,还是不动?”
“卢家那狐狸精可厉害,本都说狐狸会掉毛,偏生我拿刀去削他,他也半分伤不到。”将茶杯搁下,重翰云按了按左手的食指,舒缓因为长久握着茶杯的僵硬后,便撑着案几起了身,“诸位要争名夺利,我没有意见,也不掺合。重家到这地步已经足够,谢家贪心的结果摆在那儿,明晃晃是个教训。只是毕竟有同在太后手里走过一遭的情分,父亲嘱托我告知诸位,磐石之硬在其无处不硬,磐石之软在其一处之软。旁的,我便是知道,也有私心,就不同诸位说了。好歹幼弟就那么一个宝贝,教诸位伤了,我也舍不得。”
拂了拂衣摆,重翰云拾起扇子,拱手一笑:“告辞。”
重家小辈里,重翰云对谁都有架子,唯独就疼爱一个异母的重澈。他能好好将话传到这处已属不易,旁人也不好说什么。见他毫不留恋地走出去,崔敬桓愈发生气,向萧咏悬嗤道:“他接重锦昌的班?就他这样,重氏不迟早要完!”
萧咏悬闭目:“不交给他给谁,重游心?”
重游心什么秉性这里谁不清楚,重翰云好歹还能坐下来听一听带个话,重家要在重游心手上,保不齐这时候已经带人入宫搞什么保皇,被宁杏颜斩于马下。
其实想一想,重家也唯有重翰云较为端正。当年重锦昌年轻时,诸家也都说过话,正坐着就见一黑汉子走进来,手里握着把带血的刀,把各家吓了一跳。末了,那黑汉子听得无趣,嘟囔了句“一群娘们”便直接半途离去。若今日换了重锦昌来,结局怕也不见得多好。
崔敬桓闻问,语塞了好半晌。转眼回来看令如城,问道:“重家不出手,萧老就再这看热闹,还能如何?就这么看着那罗刹架空陛下?”
如今唯令家实权在握,崔王两家只能仰人鼻息。令如城瞥看他一眼,道:“当然不能看着。依重将军的话,照旧要先动卢氏。除此之外……陛下,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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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来长安有些时日,只在长安中述职的族人比之世家而言,依然是少了许多的。
有容洛的利用,卢氏近日升迁之快堪比飞升。此举遭受议论不是一时半日,卢氏却依然我行我素。三家合谋对付卢氏,这把柄显然是最容易握起来。过了四月,卢氏一位小辈自别州升迁入朝后,三家便合议上书,用劝谏之名暗指容明兰宠幸卢清和,有娈幸之向,于社稷不当,要求重核政绩。
卢氏发展短短几年,政绩这东西终于还是有亏欠。而这劝谏,看着是给容明兰,实际便是直指容洛失德。
这一举措无疑是在帮容明兰。可容明兰此时对容洛又恨又怕,怎么敢因此不让容洛上朝。再则,他也并无这样的权力。
“令家这手伸得真够长的。”莞尔瞧着眼前看着第二次上书册子的容明兰,容洛眼角微微向上挑了一点儿,“都开始管起陛下的事来了。”
第一回 的劝谏容洛并未回应,三家见石沉大海,并不死心,对付卢氏的同时又将卢家那几位在各地任职时的记录收罗整理放进第二次的谏书里,在众目睽睽中递交给了容明兰。
此次上书避无可避,容明兰与容洛都无法不做正视。而三家之行太过果决,毫不退缩,也难让容洛不心生疑虑。
容明兰已经看罢,从册子里掀眼瞧了一下容洛,他将折子合拢,扔进雾生手里:“拿去烧了。”又冷眼看回来,“这下皇姐满意了?”
见容洛不说话望着自己,容明兰心跳得发疼,呼吸凝了凝,他拢了拢袖子,不耐烦道:“反正如今我不过是皇姐手里的傀儡。皇姐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令氏崔氏王氏,皇姐要动我也不在乎。这一日日地挣扎来挣扎去,我也嫌他们烦,倒不如给个痛快,我也能早点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