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靡他(134)
“最后的结果说是自找的我也认。不过他没有伤害过我的家人,我不恨他,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状态下喜欢他。我只想摆脱他,好好生活,仅此而已。”
苏虹听完,脸上又多一丝耐人寻味,紧接点开手机,锁屏显示一点四十分。
闪电切入厚重的云层,在本就阴沉的天气里很难分辨时间,街区商铺的灯箱也亮起来,在窗面晃成星点。
梁穗看着不知驶向何方的路段,想到憋了一路的疑问:“你想怎么做?”
身旁的女人轻笑出声,“不是我,”她将手机盖在腿上,偏额看向梁穗,在她懵懂的眼神里,补充:“是我们。”
话音落定,车子驶停进一条笔直延伸的胡同主干道,中轴对称的逼仄布局,窗外变成了潮湿的左右呼应的灰瓦白墙。
雨水扑砸,梁穗听见前座开门声,其中一个充当司机的黑衣男人把伞下车,这个时候梁穗才看见胡同更深一些的地方,正停着两辆车首对撞的汽车。
她认出其中一辆陈既白日常载她最多的DB12,当即从苏虹刚才那句话里反应过来,张口哑然。
没等她组织出什么话来,司机越过那两辆车,在中轴线上远远眺望主干道两侧,暴雨混沌下,厮打声从一侧传来,望见的第一眼就直直僵住,遭受视觉震撼般定在那儿半晌才手忙脚乱地往回跑。
叩击声响在苏虹那侧窗,摇下一个狭缝,阻隔雨丝,又让话传进来:“夫人,少爷打猛了,那边几个收不住。”
所有信息都组起来了,梁穗恍然大悟,指甲陷进手心里,缓缓地看向苏虹,眼里有不可思议:“你们在找人打他?”
苏虹将车窗升了上去,司机只在门口等着没走。
谈话回到两人之间,苏虹淡声说:“不用担心,他只是缺顿教训,马上出国,打坏了他母亲那边也不好交代。”她望向前方堵截和被堵截的车辆,笑:“都不知道是谁要把谁打坏,当年应该让他少练两年格斗的。”
梁穗的注意点却全在于:“他在你们这儿又做错了什么?放弃联培,要挨打的吗?”
如果她没记错,不久前出现在她家门口的黑衣男足足有七位,一位是商务车司机,剩下的就全在里边了?!
这么大动干戈,只是缺顿教训?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惊骇程度,光想想着就遍体生寒,手心掐陷出刺痛感。
苏虹却从头彻尾神闲气静,可以是慈蔼可亲的继母,也可以是冷面铁寒的刽子手。
“这些你不用管,今天之后,合约作废,后续我会安排,你现在要做的……”苏虹在车门按下一个开关,雨伞从收纳处弹出,她抽递给梁穗,以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表情看着她,发话:“是让他死心,好吗?”
……
胡同两旁立着错落有致的四合院建筑,拳肉交擦与闷顿的痛哼声交织进雨里,盘旋在院墙上空。
没有工具,只有蛮力,陈既白不断拖拽着人往深处逼问,落一拳问一句,在一声声的“她在哪儿”下,六人被挨个缠斗,知道打的人是谁都不敢联合把人摁死了打,单挑似的有来有回,结果是或倒地或砸墙。
而知道他们是谁的人,陈既白就没有收着打。
眼中全是失控的血性暴戾,疯魔地跨在人身上挥拳,掌指关节渗出的血水擦磨着那人已经被打得青红的面颊,有人挥拳来阻,他反手一拳又把站着的甩得趔趄。
眼看场面越来越不可收拾,他们其中有在默声交流,像是考虑怎么收尾,直到一通电话响。
接起的人三两步靠远了,雨水渗进听筒,新指令模糊响在耳边,只几秒之间,那人挂断电话,挺直胸膛迈过去,冲两旁的人使眼色。
三个人立马蓄起力去把地上的陈既白架起来,他脸上混着雨,混着血,混着脏污,沿着滚动的喉结滑进衣里,跪地上仰,眼里是蔑视,凶气腾腾的杀意,不断使力试图挣脱。
他们几乎都脱了外套,衬衫解扣,单挑过还能站得起来的都在活络筋骨。
陈既白目光炯炯地耵注他们,低着音操了声。
随后,以接电话那人为首,步停在陈既白身前,五指逐一收拢,束拳,找准位置准备开打——
“少爷,忍着点儿。”
……
……
三两拥堵的豪车占据了整个胡同口路过的视线,藏在里头的搏斗不被注意。
只有靠近,再靠近,声音如斯清晰,惊心动魄的撕扯肉搏搅和成敲击心口的鼓鸣。
梁穗一度不敢往前走,走过那辆对撞的车,望见熟悉的车牌,脚下踩的像软泥地,闭眼,吸气,呼吸颤抖着将身侧转,一不留神就误踩泥泞,发出踏水声,污水漫过鞋底,湿意渗透,却无暇顾及。
这头混淆在雨里的动静引出那边人侧身,陈既白刚从一人臂弯下挣脱,一把将人拎上墙,高举一拳正要挥下,周围原要扒拉他的人逐个愣住,相互给着信号,望向分叉口站着的,纤尘不染的姑娘。
梁穗在他们之中看清同样看过来的陈既白,衣装凌乱,脸上的血水在雨中融成浅淡的颜色如雨珠般从下颌落滴,保持着进击的动作与暴虐状态,望来的碧蓝瞳孔漫开血色,又一瞬静止,懵然,像个被大人撞见不堪而失措的孩子。
视线在雨中无声交汇,被倾盆的霖雨覆盖。
所有动作都停止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一处。
梁穗不知怎么无意识地掐住了裤腿,揪起那一块肉,疼也感知不到,很奇怪,满腔堵塞的怪异。
她走过去,踩过不断积蓄的沥水,举着微微发抖的伞柄,不算平稳地迈向那个从未如此狼狈可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