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一过风渐晚(98)+番外
——她对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有多诚惶诚恐,就有多渴望,这一刻能永久停留。
她话里的深意他怎么可能听不懂。
看出她心底的不安,贺轻舟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应:“珍惜可以,但不必担心失去。”
他用一句话告诉她:以后,我们还会有数不清的这样的时刻。
吃过饭,不知不觉一点快过半。
“要不要午休一会儿?”贺轻舟问,“里面有我的休息室。”
“不用了,我下午要去趟出版社,给新书写签名,大概六点左右结束,”桑晚榆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要,”听到她的安排,贺轻舟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了车钥匙,“走吧,送你过去。”
“不耽误你工作吗?”
“能不能有点人道主义啊桑晚榆,你见谁家老板吃完饭就得立刻工作的?”
听到他这么说,桑晚榆也不再追问,而是笑着牵上他的手:“那谢谢贺老板了。”
出版社和他的公司不在一个区,但也不算太远,开车要半个小时左右。
到了目的地,由于里面的路比较窄,桑晚榆便让贺轻舟把车停在了外面,准备自己走进去。
从车上下来,她沿着小路往里走,结果,马上就要走到出版社大门的时候,桑晚榆忽然听到身旁有人叫她的名字。
“桑晚榆?”是一道不算熟悉却也不算陌生的女声。
听到有人叫,桑晚榆立刻顿住了脚步,然后,循着声音的来源一看,映入眼帘一个意外却熟悉的身影。
她在心里确认了番,才开口道:“卢医生?”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眼前这个女人是她之前受伤时看过的心理医生,卢以冬。
“是我。”卢以冬说。
在这里碰到她,桑晚榆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过来办点事儿。”聊到这个话题,卢以冬眼神有些闪躲,“你过来是?”
匆匆一面,所以桑晚榆没解释自己就是作家AZ的事情,而是囫囵道:“哦,我过来找个朋友。”
恰好这时,下来接她的吴隼叫了她一声,桑晚榆便趁势道:“那我先进去了。”
卢以冬点点头说:“哦,好。”
可等她走了,卢以冬却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愣神了好久好久。
迄今为止,她交手过无数人,交手过无数种人生,可她从来没有见过,比刚才那个人内核还要强大的人。
她确实内核强大,不然当年也不会被目光狠辣、要求苛刻的习征徽一眼看中。
这年头,大家也喜欢用“内核强大”来夸赞一个人。
确实,内核强大是一个好品质,它让人笃定、从容、执著、无畏。
它让一个人,即使赤手空拳,也敢乘风破浪,即使身陷囹圄,也敢风物长宜放眼量。
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极少有人说,一个内核强大的人,一旦她的内在被摧毁,那么,不管外在力量多么强大,她都无法被拯救。
执行任务时身受的那次重伤,便是摧毁她内核最核心的力量。
她不仅要被迫放弃她的事业,还要承受难忍的疼痛。
更重要的,是她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结局。
支撑她一路的精神力量,在她躺在病床上对自己的身体束手无策的那一刻,顷刻坍塌得无影无踪。
说她是默默无闻的英雄?没用。
将无上的冠冕和荣誉都赠与她?也没用。
尤其是刚被抢救过来的那段时间里,黑夜里,她不是被疼醒,就是被噩梦惊醒,常常精神崩溃到想要失声痛哭,但一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喊不出来。
怕她会有创伤应激反应,医院便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
作为心理医生的卢以冬尽力了,可她终究还是没能让她对生活重燃希望。
“很抱歉,我不是一名合格的医生,没有办法将你拯救。”
桑晚榆听了,淡淡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走不出来,不怪你。”
往事历历如昨。
想到这一幕,卢以冬心里就泛起一阵生疼,等这番回忆落幕,她轻轻抬眸,朝她刚才走过的地方看了一眼,才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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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桑晚榆,已经慢慢走出了那片阴霾,开始对未来心怀期待。
不同于她一人注目的感伤,这边,出版社的大厅里,气氛倒是轻松快乐。
吴隼看到桑晚榆很是开心,挽着她的胳膊就往里走:“辛苦你大老远跑来。”
桑晚榆笑着说:“没事,我过来挺方便的,并且在这里签,效率更高一些。”
吴隼提议:“那咱们就去会议室?”
桑晚榆:“好。”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早已收拾干净,桌上有序摆放着签名环衬和签名笔,旁边,还放着茶水、咖啡以及水果甜点。
吴隼摁着她的肩膀在椅子上落座:“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在旁边会议室开提案会,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或者给我发微信,找前台也行,我都打过招呼了。”
桑晚榆:“好,谢谢。”
关上门后,众人各司其职。
吴隼抱着电脑去开会,会议室外的人来来往往,至于桑晚榆,也拿起笔和纸,开始了签名的工作。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一摞高的签名纸,也被她签完了一大半。
感觉到有些疲惫,桑晚榆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然后,从座椅上站起来,想要活动一下身体。
就是这突然拔高的视线,让她注意到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副海报,海报上,印着一本很有名的畅销书中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