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14)
328,林衔青。
至于补考的名单里,我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双脚好似踩了棉花,我从人群里飘出来。
妈妈,我超常发挥了!
我的胸口被别人的胳膊肘微不可见地蹭了一下。
我看向来人,张以峤。
一个寒假过去,他好像变了不少,不再喜怒形于色:
「林衔青,你进步了。」
他身边的那群男生嘻嘻哈哈地看着我:
「你抄谁的卷子,说说呗!」
我心情很好,笑眯眯地看向张以峤:「你想知道?」
他迟疑着点头,我朝他勾手。
张以峤把头低下来,我贴着他耳朵,轻声说:
「张以峤,我抄你全家。」
他面不改色地直起身,跟班们好奇地问:「她抄谁的?」
我伺机跑远,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想知道?过来。」
我回头看,那几个跟班都凑到他跟前。
张以峤神情温和,字句刻薄:
「她抄你爸,抄你妈,她抄你全家。」
那群男生不再笑了,他们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撒完气的张以峤挂上笑容:「开玩笑的。」
「哈哈哈真的很好笑!」
「对啊,谐音梗谐音梗嘛!」
……
在那些白痴努力给张以峤做阅读理解的时候,我正感到惊讶。
张以峤有点儿变了,不再是个明晃晃的混蛋。
——他是个需要仔细甄别的混蛋。
我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期待发试卷。
拿到答题卡的时候,我还在津津有味地看错题。
我的数学成绩创了新高,考了 113。
这可是我高二以来考上三位数的数学成绩啊!
周应槐公示排名的时候,全班震惊。
陈露露冷哼:「谁知道她有没有抄别人卷子?」
我说:「那你去调监控啊,陈露露。」
陈露露不敢置信:「以峤,你说她的数学怎么可能及格?」
张以峤的笑饱含深意:「你猜。」
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乱叫,我在心里敲响警钟。
要小心张以峤,他可能要长脑子了。
不再去理会耳边不怀好意的揣测,我低头翻看错题。
许绮夏没有刁难我,只是呆坐着。
我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摆在她桌上的,是一张不及格的数学试卷。
她哭了,但没有人去安慰她。
大家都在冷眼看她,看她流眼泪,看她吸鼻涕。
陈露露直翻白眼:「她活该啊。」
昔日的跟班对别人比手画脚:「她爸就是个辅警。」
「辅警咋了?辅警也好啊。」
「没编制的!和人家有正式编的能一样吗?」
「许绮夏又说谎骗人啊?」
「何止?那些牌子货都是她表姐不要送给她的。」
「劲爆哦,那她还拿来送人装阔啊!」
……
针芒一样刺人的言语,落在她的身上。
她终于知道疼了。
我递给许绮夏一包纸,她推了我一把:
「你装什么好心啊?」
是,曾经的我,是最巴不得她栽跟头的人。
我收起纸,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我躺在宿舍里,发短信给我妈妈报喜。
我妈妈回了一个很老土的笑脸。
接着,我又在聊天软件上,把这件事告诉黄雨薇。
最后,终于轮到了周应槐。
我攥着破手机,手心捂出了一片汗,始终没能按下发送键。
「周老师,我考了 113 分。」
我想了又想,改成了:「周老师,晚上好。我考了 113 分,谢谢您的指导。晚安。」
「晚安」被我删除,改成了「您多保重身体」。
被窝外传出光亮,我悄悄地探出头,看见失眠的许绮夏。她坐在灯下。
事到如今,她还不死心啊。
我以为她又要往我书包里塞什么东西,没想到她掏出一盒药。
下药?我眯起眼,想看清药的名字。
许绮夏取出一板药,抠出所有药片,又取出一板,再抠出药片。
她机械地重复着抠药片的动作。
最后,她拢起桌上的堆积的白花花的药片,抓起一把,放进嘴里。
我腾地坐起身:「你干什么?」
她仓惶地回头看我,手上的保温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露露掀开床帘:「有病啊,三更半夜的。」
另一个舍友也探出头来。两个人睡眼蒙眬,尚且不明所以。
我企图把手指伸到她嘴里:「你吐出来!」
许绮夏脸色通红,眼眶带泪,狠狠地咬我的手指。
我痛呼一声,她立刻弯下身子干呕。
我看到那盒药的名字:苯巴比妥。
是安眠药。
它也是我曾经想吞的药。
陈露露还在状况之外:「大晚上掐哪门子架?」
我吼她:「下来帮忙!她要自杀!」
陈露露怪声怪气地笑起来,「她还装过割腕呢,你别被骗了。」
我没再理会她,蹲下去看许绮夏的脸色。
「你还好吗?」我问她,「我现在打电话给周老师,送你去医院。」
许绮夏脸色青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转过身,要去拿床上的手机,手腕却被许绮夏死死抓住。
她抬头看我,满眼是泪地指着自己的咽喉。
「你能说话吗?」我觉察不对,从身后环抱住她,「你放轻松。」
我一手握拳,抵住她腹部,另一只手狠狠拍拳。
海姆利克急救法。适用于被异物噎住导致窒息的紧急情况!
我竭尽全力压迫她的腹部,手腕酸得不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