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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桥头看日落(7)

作者: 温如鱼 阅读记录

垂到腿上的头让白墨看不见他那张不堪的脸,他们中间隔了三步,就在这三步的地方她弯下腰拨开塌陷的沙堆刨出那个消失了却无人注意到的盒子。

铁质的盒子被用外力鲁莽地砸出一个大坑,丝毫没有作为一个“遗物”该有的体面。

陶翼——那个还在蒙蔽自己的陶翼很想知道什么话都没说、选了个少有人至之地一走了之的白墨到底是为什么。但上面那把锁就像是在搬来新家之后,白墨每次想要开口却被他驳回的话语一样,堵住了一切。

他从前会心疼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乖顺,几许何时他却忘了那里面被乖顺包裹的剑芒,将她的顺从、那份对他之前行为而换来的慷慨当做对他——一个未成的丈夫的附属品。

他没有脸再看白墨了。他本是逃避躲进那个以他为主角的悲情爱情剧里,一周前他多么痛苦,受到了多少不陌生但也止于不陌生之人的安慰。现在看来那时的他表现得有多么像是个痴情种,现在就有多么羞于面对自己。

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而是是一场荒诞、痛苦的绑架戏码。陶翼用从前的情义如此轻而易举将白墨痛苦地绑架在他的身边。

手心的砂砾磨破了他的皮囊,他感觉那一粒粒砂砾刺破了他的皮肉在钻入他的血管,充斥全身直至吸饱了他五脏六腑里的浑水变成一个泥巴块再爆体而出,漏出里面的不堪让他再也无法伪装,直白地被烙铁一样的,白墨的视线所凝视。

——对不起。

他想要说这句话,但是口鼻都被沙子填充,耳朵被填得满满甚而听到了“滴——滴——”的耳鸣杂音;他想要说这句话,但是抱歉是以希望得到对方的谅解而出口的,那这样他有资格吗?

陶翼不再转动的脑袋里想着:啊,那便恨我吧,恨了我让我有口子能再次进去然后痛苦一生。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不要醒了。如果能活在白墨的愤恨里,竟能让现在的他感到一丝丝的安心。

陶翼陷入沙子里,眼睛里撑在地上的双手扭曲变化,在旋转成一团旋涡,带着他逃避这个残破的自己。

可事与愿违,白墨晃荡着手里的盒子,转头看向大海——原本还是大海的方向,现在是一条蜿蜒而去的小川流。无尽的沙子、掩埋一切的沙子变成了冷冰冰的桥身。

“该日落了。”白墨说着,手里拿着那个四个密码的锁扣:“密码,想起来了。”四位密码上是四个没有关联的数字,那是陶翼尝试无数次后再次失败的产物。

白墨没有情绪地拨动转盘,咔哒咔哒的清脆声音传来,而跪倒在地上的陶翼被发疯的空气再次无情地提供了呼吸。

密码很简单,四个零。锁在白墨手里轻松打开,她面朝自己掀开盒子,接着没有确认里面的东西就转着将开口朝向陶翼。

陶翼抬起那双通红再流不出眼泪的眼睛,却在看清里面的物样后如同双眼被烈焰灼烧,从眼眶里落下岩浆烫破了他的手背。——里面赫然是白墨的订婚戒指。

如今,他双膝跪地,跪在站得笔直的白墨面前,这般看来这一幕倒真像他像白墨求婚的那一刻。流水、桥头,没有任何变化。可陶翼却惭愧地垂下头,最后一丝气力消散了。

白墨从他弯下的身躯向后看去,看到了在那片被落日金黄洒满的街道上,18岁的陶翼微笑着看着她说道:“不要原谅他。”……

“扑通。”小小的指环被潺潺流水带走,什么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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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醒了,该回到现实了

陶翼醒来后床头的心电图恢复了正常,

不断跳动的滴滴声每一声都是流水般哗哗钱声。葡萄糖的袋子刚续了一包,透明的液体顺着手背上的针头流入他的血管。陶翼全身都插满了管子,氧气蛮横地输入保持他的生命。

——陶翼自杀了,在一个少有人至的列车轨道下方,却被骑着自行车专挑奇奇怪怪地方冒险的几个高中生发现了。他全身不能动弹,

只能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全身像是被车撵过的痛,昭示他的存活和逃避的失败。迷离在生与死的境界,他见到了白墨,看清了自己的不堪。病房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三个高中生,陶翼模糊的视线里看不清他们的脸,依稀竟从那一张张张扬青春的模糊面孔里窥探到一张自己的面容。18岁的陶翼站在他的床前,

嘲笑着自己精心编织的所谓“殉情”的谎言的破灭。

陶翼在准备去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在想自己随着未婚妻后众人对他的叹然吗?在庆幸这一来就没有人能发现他才是压死白墨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可是现在他活着——活在没有得到白墨的谅解从而可以释然的人生;活在没有得到白墨的不容原谅后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愧疚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孤身一人带着那份不可逃避的责任,回到这个片刻后就没有人在意他失败的自杀的现实。他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梦醒了,该回到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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