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邻居先生(63)

人群如潮水般褪去，桑离不敢耽误，直奔裴旭的所在之处。她来到手术室门口，目光透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窗，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呼吸被瞬间抽离。

走出病房的医生告诉她，那一刀砍到了裴旭后背的大血管，从而引发大量出血，导致病人在手术时失血性休克，进而昏迷病危，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桑离见过这个人，平时老爱在医院里走动，有次晃悠到他们科室被彪花赶走了，两人仅仅有过一面之缘。

“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我们跟他说，手术签字需要叫家属，问他要不要帮忙打电话。”

“他说，他唯一的家属，在手术室里。”

男人扶了扶眼镜框，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桑离。

手术台旁仪器的运作声像野兽嘶吼扎破玻璃，狠狠刺入耳膜，桑离嘴唇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医生见状掉头返回诊室，几秒钟后捧着张单子走出来，桑离注意到，他手里还捏着个方块形状的盒子。

男人将两样东西一并递给她，指了指盒子道：“这是手术前病人交给我们的，他说一定得亲自交到你手里。”他抬眼，又问了句：“所以，你是他什么人？”

桑离没急着回答，打开盒子一看，里头装着两只一般大小的戒指。

刹那间，她感觉到心脏猛地一跳，桑离握着盒子的手微微颤抖。两枚戒指躺在丝绒内衬的盒子里，安静又夺目，其中一只上头镶着一颗粉钻，虽然不大，却足够耀眼。

她一下就明白了，裴旭这么多天以来没日没夜地上班，说是为了改善生活，其实是在偷偷准备求婚。

他甚至没来得及给自己戴上，就被她的恶运送进了冰冷的手术室。

桑离咽动几下，吐出一句：“我是他未婚妻。”

签完病危通知单后，她将盒子放进了口袋里，看着医生走远，桑离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想告诉裴旭，她根本就不敢戴戒指，要是说之前还能把父母的死推脱为命运不公，那现在，“天煞孤星”这四个字就像诅咒一般，缠着她的脖颈让人无法呼吸。

如果她没那么挑剔就好了，那样裴旭就不会跑来送饭，不会面临生死一线了。

桑离蹲在手术室门口，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不断有泪水渗出来，打湿了膝盖上的衣物。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瘫软得只能依靠着墙壁，偶尔路过几个同事都选择视而不见。

裴旭这身体本来就差，吃了几年的流食加上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对疾病的免疫力几乎为零，虽然跟她在一起后有所好转，但还是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劫。

桑离蜷缩在角落里，脑中不断重复着那句：你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像一道无法跨越的生死鸿沟，横亘在她眼前，将她的世界分割成无尽的黑暗与未知。

不知过了多久，桑离才逐渐缓合下来，她抹去泪水，忽然发现，身前停了一双皮鞋。

油光锃亮，一眼就价格不菲的，皮鞋。

第37章

娜欧蜜她高兴都来不及

“是你。”

桑离的目光上移，在看清男人的脸时，眼神瞬冷了几分。

她脸上还带着残存的泪痕，头发乱糟糟的，条纹病服湿了几块，与面前清俊矜贵的男人相比，显得更加狼狈。

顾千枭敛手而立，面料挺括的西服衬出宽阔肩膀与紧实腰身，一枚精致的领带夹闪烁冷光，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威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仅仅一眼，桑离就知道，在医院放出谣言，诱导媒体舆论的，都是他。

尽管先前姜霈为他做了担保，但自始至终，桑离从来没有打消过对顾千枭的怀疑，而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赶着出现在她面前，桑离甚至觉得，或许这场荒唐的医闹事件，都跟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顾千枭没说话，转身示意桑离跟上，她回头看了眼病房里生死未卜的裴旭，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两人朝走廊深处走去，桑离被带到了一间空着的病房里。

咔嗒一声，门被后进来的顾千枭轻轻合上。病房内的灯光昏黄黯淡，在地上投下两人略显模糊的影子。

“你想干什么？”桑离鼓起勇气，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发颤，她死死地盯着顾千枭，试图从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顾千枭没有立刻回答，男人缓缓走到窗边，修长的手指拉开厚重的窗帘，天边被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勾勒出一层暖色调的轮廓。

沉默半响，他才吐出一句：“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和平医院乃至整个沪都，都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凭什么？”桑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身体也因激动微微颤抖，“我在这儿兢兢业业工作这么久，就算我是桑明谦的女儿，也没理由把我赶走！”她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在这略显空荡的病房里回响。

“就凭你现在是治死患者的无良医生啊。”

顾千枭俯下身，巨硕的影子将她笼住，对上男人那挑衅又满是恶意的眼神，桑离的心猛地一沉，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刚才发生的医闹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你明明知道，他女儿的死跟我没关系！”桑离没有退缩，抬头迎了上去，目光牢牢锁住他的双眼。

“那又怎样？”顾千枭嘴角牵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微微歪着头，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在嘲笑桑离的愤怒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