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邻居先生(71)
“你说什么？”
桑离肩膀颤抖，面前的男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覆在她掌心上的手无力地垂着，她看向裴旭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声音不自觉染了哭腔：“刚损坏就出了这种事？我把人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我就离开了半个钟啊！半个钟你们都看不好人，这么大的医院就任由监控坏着？！”
“桑离，你先冷静……”
医生抬起手想要安抚，却被桑离一把拍开，她冷笑一声，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在皱巴巴的病服上漾开一圈水渍。
“你要我怎么冷静？！他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差一点就死了，差一点又要死了……我没有别人了，我只剩他了，你要我怎么冷静……”桑离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因过度激动而变得沙哑。她死死地盯着医生，那目光里满是质问与绝望。
到底是谁，偏偏选择她不在的时候为非作歹，桑离紧皱着眉，刚想起身继续对峙，却被床上的人倏然攥住了手臂。
她回头，就见裴旭正满眼戒备地盯着病房大门，他的手以一种执拗的姿态紧紧握着桑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那力量却如风中残烛般微弱。
桑离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门上的玻璃板后走廊上一道身影影影绰绰。顾千枭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双手随意插在裤兜。腕间那块限量版的名表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冷光。
他与桑离四目相对，眼神冰冷得像是寒夜的霜，幽深得不见底，看不出任何
情绪，却又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似是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桑离呼吸一滞，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蹿升。
感受到她的紧张，裴旭手上的力气又紧了几分，面罩下的喉咙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桑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然后站起身，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男人。
吱呀——门被推开，顾千枭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进屋子，只一个眼神，主治医生就带着两名护士非常识相地离开了病房。
“你来这儿干什么？”桑离冷声问道，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几周没见，这人突然出现，必定来者不善。
顾千枭没说话，手依旧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四处走动，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目光落在裴旭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过他周身缠绕的软管，得意的神情像在无声地炫耀胜利，桑离的眼中满是怨怼，这跟直接坦白自己是罪魁祸首有什么区别？
“这里不欢迎你。”她上前一步将裴旭护在身后，自从听完楼梯间的对话后她就意识到，顾千枭是个喜怒无常的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多恐怖的事都做得出来。此时此刻，就算裴旭出事跟他脱不开关系，桑离也顾不上讨伐他的罪行，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跟这个男人硬碰硬，那他们俩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裴旭刚从死神的手里捡回一条命，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再让他身陷险境。
闻言，顾千枭笑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轻描淡写道：
“听得很开心？”
仅仅一句，却让桑离瞬间不寒而栗，这句话交代了两件事，一，裴旭的事就是他做的；二，在楼梯间那次，他发现她了。
也就是说，她在偷听的事他早就知道，却选择了按兵不动，就等着她露出破绽给予全力一击。桑离抿紧了唇，身子又往病床那儿倾了点，将裴旭挡了个严严实实。理智告诉她，这次的事是顾千枭对她的最后一次警告，如果再追查下去，就远不止拔氧气管那么简单了。
桑离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角，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高山，他背后站着的势力，能让他肆无忌惮地将她所珍视的一切玩弄于股掌。消失的医闹凶手，无故损坏的监控，能随意操控的媒体舆论……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庞大力量，宛如无形的触手，肆意地摧毁她身边的一切。桑离终于了然，自己面对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张铺天盖地，密不透风的权势大网，每一次挣扎都像是被网线越勒越紧，令她窒息。
顾千枭就这么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已经将她的信念击得粉碎。如果说之前桑离还觉得能凭借手中仅有的筹码跟他抗衡，那么现在，她只能感受到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所有的坚守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只剩迷茫和绝望充斥心间。
“录音。”一阵冷风侵来，窗帘猛地膨胀，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屋内的温度骤降几分，顾千枭眉梢微挑，等桑离回过神来时，他的掌心已经摊到了她面前。
他摸透了她的习惯，况且这么重要的信息，他笃定她绝对会留存证据。
“快点，手机交出来。”男人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是说，你要我请人来把你按住？”
闻言，床上的裴旭身体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攥住了床单，发出细微的声响，桑离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赶忙蹲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了句“没事。”
她咬咬牙，将手机从口袋中抽出，解锁后点进录音界面递给了顾千枭。
后者接过后眼睛都没眨，直接删除了软件里近三个月所有的录音文件，完事后把手机丢还给桑离，还补上一句：有什么没了的重要信息，我用钱补给你。
桑离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机险些滑落，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地。顾千枭整了整衣领，居高临下地发话：“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要么滚回酥州，要么他死，你去坐牢。”
这是之前被她一口否决的题案。桑离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神情，只能看见肩膀微微耸动，以顾千枭的性格，绝对做得到这些，今天是拔氧气管，明天就可能是捅刀子，勒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