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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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觉得这些接管、掌控、摧毁别人命运的事已经很难诱发我的兴奋感。
我陷入了难以缓解的空虚中,甚至想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从出生时便注定无法走上社会意义上的通俗生活。结婚生子?养家糊口?平淡活着?寿终正寝?每个字都和我无关。我畸形的身体即便在改造后也需常年带着“阴、、道扩张器”,长期服用激素让我的心脏不堪重负,尿失禁也困扰着我……更不用说筑成我本质的基因在出生时已经混乱不堪,随时都有各种奇怪疾病找上我。
我空有一副看起来像女人的身体,却完全无法体会其快乐或痛苦。
所以,老天爷为什么非要我活着?
直到那天看到你留给我的信,我才知道……
我活着,是为了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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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过很多名字。
你所知道的“王安娜”是我最近几年比较固定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母亲常年瘫痪在床,换了个无数个护工,她的丈夫王德发总不满意。手下人把这事告诉我,我不知为何觉得“王姓”有种令人心里发闷的熟悉感……常年躲在“蚁穴”里的我一时冲动爬了出来,亲自接下这个单。
那是个又冷清又乱糟糟的房子,病患常年卧床所散发的腐败味再怎么清洗也挥之不去,王德发则像秃鹫一样整天坐在沙发上盯着护工干活,稍不如他意就又吵又骂。
头三天,我几乎跪着把他们家收拾地干干净净,又自费买了老年人洗澡辅助工具,帮老太太洗了个透透彻彻的澡,我还用专业的按摩技巧让老太太头一次睡了一整夜。就连王德发多年的头痛病也让我三下五除二用针灸解决了。
半个月后他们两人便离不开我。
一个月后他们主动提议说只要我为他们养老送终,我可以得到他们名下的这套房子。
我是为了钱吗?
我是因为无聊。
总要做点事情,才能克制我总想了却自己生命的冲动。
我坚决不要他们的房子,照旧每天悉心照顾他们。
再后来,他们对外声称我是他们的女儿,那个多年前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女儿。
我也很想在死之前体验一下做女儿的感觉,所以,我们达成了默契。
我开始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他们索性让我顶替了“王安娜”。
有了这样一个身份,我摇身一变成了来自上海的独生女。
有房有车,父母健在且退休金可观。
我过上了双面生活。
没多久我的“母亲”终于解脱了,去了没有伤痛没有褥疮的天堂,我的“父亲”王德发越发把我视为己出,常常塞钱给我花,而我用这些钱把家里改造地更加适老。
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以“王安娜”的名字死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是哪天实在觉得无聊,先把这个爸爸杀了,自己再自杀。
然而,有一天,你的名字出现在韩蓉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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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活到三十多岁,能让我感到好奇的事少之又少。
我亲爱的妹妹,你做到了,你让我不顾一切飞去了新安市。
彼时,你在我眼里只是个身患绝症的可怜女人,一个明明想让丈夫去死,却不肯亲手杀死丈夫的奇怪女人,一个看起来心死很久,却不知为谁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无用女人。
你像是盘算了很久很久。第一次见面,你便不紧不慢却又极其细致地向我详细描述了你的“双杀方案”:你要方月华亲手杀死你。
我问你,“警察要是发现真相,他可能会被认为是过失致人死亡,最多坐几年监狱,不会给你偿命。”
你笑着说,“社会性死亡怎么就不算是一种死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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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妹妹,你真的很聪明。
你说你不想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方月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渣。
其实在我看来,方月华干的那些事无非是男人劣根性导致的常见事件。
他装逼,他撩骚,他**,他吃软饭,他以爱为名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其他女人可能只会遇到其中一样,你太倒霉,方月华是个集大成者,你悉数撞上,还由此得了绝症。
你大可以拿起刀把他的胸口戳个透心凉。
为什么要如此曲折地杀死他呢?
你对我的质疑熟视无睹,还故意用激将法阴阳我,“我以为你会比我胆子大些。”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你说的意思:我是姐姐,当姐姐的怎么能比妹妹胆子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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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赴死的心极为坚定。
我看着你异常平静地讲述你的赴死方案,像在说吃吃喝喝的琐碎事。
那一刻,我竟从心底升腾出一种惋惜。
心性坚定的人不该把能耐放在这种没有回头路的事上。
若是你没和这个男人结婚,该拥有如何不一样的人生啊!
但,这样的惋惜也不过一瞬,彼时,你是我无聊人生的调味品,协助别人去死,是令我鲜血喷腾的快乐事,我怎么会劝你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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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随意地选了个消失的时间:2023年7月14日。
然后又很随意地抬起手指在日历上掠过,指了指8月4日,说:“我要在这一天死。”
一个大活人消失二十二天,足以让这件事发酵膨大,让方月华这个名字广为人知,让他那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无人不晓。
第一个难点在于怎么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
你把我推到镜子前,你有点兴奋地说:“我们的身高、体型、发型都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