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说要报复我(109)+番外
徐遗在想再问些问题,但齐复已经起身匆匆离开,他心疑:为何一提起庐陵,这个齐知县的态度就变了?
第二日大早,徐遗就在县府里厅堂等候,日上三竿了,才等来齐复。
徐遗:“齐知县,寻诗稿虽是正事,但张知县既然故去,晚生理应去墓前一拜。”
齐复岔开话题:“诶,不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齐复带着徐遗来至一处坊间,此地是昌泊最为繁华地段,歌楼酒馆、瓦舍茶坊一应俱全。
“揽云楼。”徐遗念着眼前一座牌匾,“这是何地?”
“进去看看就知。”齐复脸上笑意颇深,拉着徐遗就往里面走。
“这是齐知县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里头走出来一中年女子对齐复行礼,瞧见他身后的徐遗,喜盈盈道,“这公子面生得很可是没见过呢。”
“云娘,摆上好的酒来,昔娘子在不在?”
云娘会意:“在的在的,我这就给两位官人叫去啊!”
徐遗了然,停下推拒:“齐知县,我有要事在身,来这恐不合规矩,若齐知县走不开身,那还是得空了再谈吧。”
齐复却苦口婆心相劝:“庐陵到昌泊,难免要劳累奔波几日,我们这地儿啊,虽不及庐陵,但这昔娘子的唱乃是一绝。当初张知县刚上任时,也是被昔娘子所折服,这诗稿找起来得费些时日,你且安心在这听完一曲,不会怎么样的。”
说话之间,二人就来到一间开阔雅致的厢房。赏曲的酒备好,齐复尝也没尝,连屁股都没坐热便想离开。
徐遗不知所以:“齐知县,这……”
“你坐着你坐着,我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徐遗正欲追出去,身后响起一婉转动听的声音:“公子既来了,听一曲再走吧。”
徐遗顿身回望,只见一抹清丽的身影隐于雪白的纱幔后,看不清容貌,只怀抱一把琵琶向他微微欠身。
“此非我本意,叨扰了。”徐遗道歉后就想离开。
纱幔里传来轻轻笑语,却略显遗憾:“还没有人拒过我呢,公子是第一个。要是齐知县回头问起来,叫我怎么回答?”
徐遗兴致索然,但还是重新坐下来。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都可,昔娘子决定吧。”
昔娘子在窗边的椅子上落座,起手势,轻抚弦,琵琶的音色悠扬,佐着昔娘子婉转的吟唱盈满整间厢房。
徐遗感觉面前似有清风拂过,他朝窗外望去,恰巧有云从树枝间穿过,清风带着几片飘落的树叶进屋停留。
昔娘子明媚的双眼铺着一层水雾,嘴角的笑意始终挂着,她唱道:
“忍把相思付泥土,有情者无心肠,望来时路。烟愁叶萧疏。”
弦音突换成切切哀悲,昔娘子抚弦的指尖也无意识发抖,徐遗听出变化,凝神紧盯着纱幔。
“昔日琼台改荒芜,今有遗恨凋芳骨。何凄凄?又凄凄。零落栖此处。”
昔娘子唱罢,厢房里仍是哀婉氛围,这本是一曲道尽女子受情郎抛弃而凄凄哀怨的故事,可是某些词句上倒让徐遗生起想往下探究的想法。
“昔娘子果然好曲,词中感情真切,令听者闻之不免跟着伤心起来。”
“那公子落泪了?”昔娘子将琵琶放置架上,尚有一滴泪在颊上挂着,她没有将它拂去,只是倚在窗边。
“没有。”徐遗如实回答。
昔娘子笑起来:“以往的人听完这首,多多少少会替词中女子落下几滴泪,再问我这女子最后如何了,公子就不好奇?”
徐遗蹙眉:“‘零落栖此处。’这已经是答案了。”
昔娘子不语,抬头望向天空,自她来这揽云楼,每每从这里看去都能见到一片白云寂然不动,无论风吹,不管雨落,它始终在这陪着她。
这揽云楼干脆叫锁云楼好了。
“是啊,此处即是她的归宿。”昔娘子低下头,看向稳坐不动的徐遗,像是在说笑话一般,“还有人把我当成这词中女子,想要挑开这层纱幔带我走,承诺不让我与这女子一样。倘若她真的需要别人怜惜,又怎会甘愿栖在此处呢,公子说是不是?”
“我非女子,亦不能想。不过要问也应当问她本人,旁人再如何解读也是徒劳猜测。”
昔娘子低眉敛愁,释然道:“说的极是,我想她今后大概会安心的罢。”
“在下有一事相问,还请昔娘子告知。”
“公子请说。”
徐遗反复研读最后那几句唱词,道:“敢问这首曲子是何人填词?”
“是我填的,怎么了?”
“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昔娘子是否读过张熙岱的《弃琼台》?”
昔娘子点头,念出那句:“‘何凄凄?敢凄凄。再把高楼住。’”
“是这句。”
“这句词,公子可知说的是什么吗?”
徐遗岂会不知,这是张熙岱一生所著诗文中最有名的一首,也是这首让人抓住他言语讥讽朝廷官员有结党营私之嫌、暗嘲当今官家为政不勉的错处,从此贬黜不得入京。
后来张熙岱的词便离不开揽云楼了,揽云楼的一切成了他的倾听者和诉说者。
昔娘子又慢慢说道:“这首曲子我唱了多年,唱给无数人听过,但听懂的也只有张知县和公子二人而已。那在公子眼里张知县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遗恳切:“想来张知县敢在前程有望之时,能义无反顾为有冤者鸣不平,才至一生仕途坎坷,高志难落,却也不曾起过攀附之心。这份孤勇,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