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145)
伊奇大脑空白一片,现下已经不知能做什么。
月阿命站起身,吩咐道:“你先回去平复一下,这消息未必是真的,不要让萧全看出破绽。”
伊奇立刻行礼道:“属下遵命。”
说罢,他便推开门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见气氛和缓下来,元婴这才小声问道:“将军,您怎么会哭呢?”
印象中的她不要说哭,难过都是不会有的。
月阿命站在桌案旁,将窗子支起,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因为将军也是人。”
曾经的她远比现在脆弱得多。
元婴有点害怕这样的她,站在一旁想问发生了什么,但见女子忧虑重重地看向远方,便有眼色地敛下心神。
她此番跟随阿命两人游历嘉定州与毕节,也算是长了一番见识,曾经的孩子心性终究在类日的机关算计之中有所消磨。
三人并没有在嘉定州停留多久时间,待萧全松口后,月阿命便驾着马匹,在萧家军的视线中悠然远行,那背影瞧着还颇有几分闲情逸致。
萧全的亲卫最近抓到不少北元的探子,听说过庆格尔泰与这阿命布和的不少事迹,当下咂咂嘴道:“果真是冷情冷性的一个人。”
若说得难听些,便是无情无义。
萧全冷笑:“若非无情无义,又怎会弃了母国转而打断脊梁跑到我们南魏来做一条狗?这传言中的在世阎罗,不过如此。”
曾几何时,阿命布和领导的北元铁骑是周遭国家最为恐惧的一支索命精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何事,才让北元将这样的人物拱手赶到他们南魏来。
黄烟滚滚,天际高远,在众人的翘盼中,三人逐渐消失在天边。
......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京城,盛夏将至,街边百姓们自发种下的绿植竞相开放,虽还未到百花争艳之时,但也是花香四溢,灼热的阳光折射在高低不一的琉璃瓦上,与照壁栈桥上刻画得紫金图景交相辉映。
世人不知神仙皇帝,亦不觉九江战乱,载客渡江的老朽依旧戴着顶草帽飘摇度日。
季明叙倚在桥上,看着盛日夏光下民生百态,觉出一股骨子里的无聊来。
往日故意交好的狐朋狗友们遵从家中嘱咐,个个看着他绕道而去,吴江宁从宣王变成太子后,便再也没有闲暇的功夫出来陪他玩乐。
寂安候在桥下,见他眯着眼望天,便缓步走上去,劝道:“世子,这太阳毒,当心伤了眼。”
季明叙无所谓地再次低下头,看着河面上的水波荡漾,淡淡道:“最近宫里可有动静?”
寂安神色微顿:“陛下没什么动静,倒是锦衣卫......不知为何,竟有与我们交好的意思。”
季明叙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八成是阿命的手脚。”
寂安好奇:“但是与我们主动联络的是温奉和温大人,难不成这锦衣卫中,已经有不少人跟从月大人?”
那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月阿命收服人心还真是有一套本事。
季明叙感受着空气中吹来的风,低下眉眼,思忖道:“锦衣卫是天子近卫,但皇帝眼中不过那么几个人,锦衣卫指挥使高谌与薛如海身居高位,但是这么多年,他们不挪位置,下边的人怎么晋升?温奉和他们只不过是将赌注押在月阿命身上而已。”
一人飞升,鸡犬升天,总要上面的人挪位置,下面才能吃肉喝汤。
寂安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说着从宫里传来的最新消息:
“近日黑市的交易也全都停止,高谌与薛如海为这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但是奇怪的是,此事过去整整一年,这案子却没什么进展,只抓到了一些喽啰,最后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
这消息是从福生得知,如今大魏上下乱成一团,皇帝在宫中心情也不甚佳,只成日念叨着要月大人速速回京,好铲除京城中的这些个邪。祟。
季明叙背手,见不远处已有锦衣卫的便衣探子尾随而至,便带着寂安回府。
一个月后,月阿命三人终于返回京城。
元婴早就被风吹日晒成了黑丫头,现下刚一看见京城的南城门,登时兴奋地手舞足蹈,喊道:“京城,京城!将军,是京城啊!”
伊奇心情也不错。
虽然早年征战沙场远比赶路来得折磨许多,但是谁也不喜欢长途跋涉整整月余。
这一个月,他们与路上遇见的山匪斡旋,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他拍着肚皮,放声大笑道:“可算到了,也不知道老阿爸有没有想我。”
他们散落在外的十二精骑分分合合,来到南魏这几年只有前几个月齐聚过一段时间。
月阿命转了转头戴的草帽,一抬眼,本算得上皮肤白皙的面容此时也被晒成了煤球一般。
她唇角微扬,驾着马匹带着两人慢悠悠地进城去了。
第68章
既入城中,青天白日,只见街上行人沸腾如水,所见之处皆是喧闹熙攘,杂耍、珠钗首饰、花灯糖人等等五花八门,远胜毕节市景。
元婴看得头晕眼花,她一手牵着马,一边隔着人群的喧闹去问阿命:“将军,你在京城住的房屋是不是也远比在毕节的豪华啊?”
阿命一早摘了草帽,连日的奔波在女子面容上镌刻出几分风霜,如同自远方归来的侠客,格外肆意。
她带着两人转道,向远处的永安巷走去。
“我的府邸是皇帝所赐,的确要比毕节豪华不少,方才你我甫一入城,转角处便有诸多锦衣卫跟踪,稍后你注意一言一行,切勿让他人怀疑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我在毕节救下的一个孤儿,不是什么与朝廷对抗的毕节苗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