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16)
阿命挑眉:“可看清令牌是什么样?”
这么点伤也就看着可怖,多年军营生活,娜木早就习惯了,她立刻起身,哈童端来笔墨,就见女人持笔晕染勾勒,一个活灵活现的令牌就跃然纸上。
她眉飞色舞道:“他将那令牌藏的严实,孰不知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娜木目力极强,在黑暗中可以轻易分清五色线,行军时比斥候都要灵敏。
不过看着腹部横亘的伤口,她还是有些不满,撇撇嘴:“真是,本来今晚还想出去的。”
朱林皓那个雏儿实在是香甜可口,未经人事的青年身上还有体香,抱在怀里像截暖玉,乖得不像话。
伊奇不由得抽抽嘴角。
白音又黑了脸。
正说着,门窗外传来异动。
乌日嘎率先察觉,他黑眸一厉,身形直接蹿到窗户边。
此时已是黑夜,盛夏炎热,卧房虽宽敞,但坐着十多个人仍显得拥挤。
阿命方才回屋换了身轻便的长裙,正坐在桌边喝着茶。
听见动静她头也没抬:“让开。”
话音刚落,乌日嘎闪开身形,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敞开的窗户中翻了进来,廊下的丫鬟们早被打发了去,故此番踪迹不为人所觉。
身形甫一站定,就见屋内十多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季明叙看了眼他们,见人多,干脆倚着窗框站立,一副被懒鬼寄生的样子。
乌日嘎识趣地跟在哈童身后出了屋,娜木哼着曲儿,将伊奇和白音几个招呼走了。
屋内这才空寂下来。
“前面宴会结束了?”
阿命有些意外他会过来。
淮安府上耳目众多,他过来一趟怕是费不少劲。
男人眉眼间有些倦怠,扯下腰间的玉佩扔到桌案,和她对坐在罗汉床上,便闻见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皇帝叫我监视你,我自然乐意之至。”
他盘起双膝,熟稔地倒了一碗茶,随即一口饮尽。
皇帝还不知二人已经合作,只以为季明叙仍旧看不惯阿命。
女人递给他手帕,叫他擦擦嘴边的茶渍。
“你走之后又死了不少人,不过都是些奴才,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应是庆愿一派的官员。”
季明叙接过那帕子,低声道。
阿命若有所思:“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
她低头在手上抹着香膏,随口问道。
季明叙盯着她的动作,不解:“什么意思?”
女人笑了:“长公主对我也有招揽的意愿,但比起她,皇帝能给我的会多一些。她若知晓我属意皇帝,定会对我下杀手。与其让她伺机而动,不如我先设局?”
她要的,是南魏的天下。
长公主虽势头强劲,但终究不如正统的皇帝身份,不利于阿命在南魏朝堂上行走。
季明叙摇摇头:“还是按兵不动,让你的人不要太快动手,局势未定,太高调不是什么好事。”
“有道理。”
阿命想了想,没有反驳。
“今日死的是什么官员?”
季明叙倚靠在一旁的小枕上,长腿摊开,懒洋洋道:“一个吏部的从五品郎中,据说是徐文达的亲信,人死的时候,庆愿现身,直接派人将宴会围起来,一一查看谁是凶手,声势大的很。”
阿命在府中无人,自然不知晓这动静。
男人身上酒气甚浓,此时眼皮子半阖,红唇微张,已经有几分睡意了。
他懒懒看向阿命,盯着她那双棕褐色的眸子,挑眉一笑:“长公主见留不住你,必会在九江的行贿案上发力,你要提前筹谋。”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挪开视线。
阿命“嗯”了一声,起身走向前厅,对着伊奇道:“你让小厨房煮碗醒酒汤。”
伊奇斜睨了眼里屋:“可真是来了个大爷。”
还没走进屋,就听见他喊雅珠。
“雅珠——你过来!”
雅珠和伊奇亲近,自然任他驱使,一溜烟小跑着去了小厨房。
。
夜色中,除了回屋歇息的娜木,十一精骑坐在院子里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季明叙枕在榻上,只觉屋内有股暖融融的热意,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他意识逐渐陷入昏沉,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阿命进屋时,季明叙正好翻了个身,面靠着墙背对她,呼吸均匀,长发被蹭的凌乱,有几缕垂在床外。
看他这模样,阿命将烛台搬到桌案上,自己翻看着从书局买来的书。
她虽精通南魏语,但对南魏史实和风俗还需更深入的了解。
时间流逝得很快。
醒酒汤是小厨房备着的,雅珠一早就送进来了,又热了两回季明叙才悠然转醒。
弦月高挂,风清月明。
李掌教派人来送信。
季明叙听得窗外阿命清冷的声音。
梦境中的诡谲忽然不甚清晰,当年洒在忠义侯府青石板上的血烟消云散,紧接着,李掌教的声音由远及近,意识回笼的瞬间,径直将梦中风云搅了个一干二净。
男人猛然惊醒。
他喘息着,身上已然是浸湿的冷汗。
“明日夏风宴还有一场,今儿个来的都是小姐公子们,那指挥使高谌是个不好相与的,长公主命我替他给
您赔不是......”
夜风自窗外穿堂而入,烛台不知何时灭了,空留月光落在他身上。
季明叙看着身上的小毯,忽觉恍然。
原来方才是在她这儿睡下了。
“替我谢过殿下,劳她费心......”
静静听着阿命和李掌教寒暄,半晌后,李掌教的脚步声远去,他依旧坐在榻上,未动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