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21)
锦衣卫是特务机构,由皇帝直接任命,阿命虽只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但并不畏惧萧炆戚。
一来萧炆戚所在的金吾卫和她不是一个单位,二来他非阿命的直属上司,实在不值得她卑躬屈膝。
皇宫这么大的地方,锦衣卫圣眷浓厚。
萧炆戚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锦衣卫牙牌上,眯起眸子:“你倒是有些本事。”
“比不得您,萧大人年轻有为,下臣不过临时任命,日后还望您提携。”
阿命只假装恭敬,语气和口吻让他挑不出错。
萧炆戚虽心头仍有戒备,可见她不似先前那般张狂,只好淡淡道:“你是异族女官,日后行走朝堂,要多多向同僚和高大人等学习。”
说罢,便抬步走了。
福生被晾在一旁也不生气,笑着道:“萧节制使素得盛宠,您无需介怀。”
阿命只暗中往他袖中塞了些银钱:“比起萧节制使,下臣还是更喜欢和福掌印打交道。”
两人对视一眼,福生不动声色道:“既是如此,咱家就笑纳了。”
阿命这才出了宫门。
。
走出午门,阿命闪身踏上马车。
车帘挡住日光,内里一片昏暗。
狄勒驱赶着两匹马,稳稳行驶在朱雀大街上,街上行人众多,马车不免降下速度。
昏暗中,熏香的味道在车厢内漾开,阿命将男人踹到旁边,这才坐稳。
季明叙长手长脚坐在一旁,抱怨她的马车有些小。
阿命性子节俭朴素,不喜奢华,也没有南魏这帮贵族会享受。
她看向季明叙:“手和脚是要长翅膀,飞到天上去吗?”
季明叙:“你骂人怎么还文绉绉的。”
又折腾半晌,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引了话题到别处:“你这牙牌是丁绅留下来的,看来他在
诏狱已经死了。”
“皇帝心急,估摸着是想立刻派你去查这桩行贿案,这才等不及新的牙牌做出来就命你进宫。”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腰间的那枚牙牌上,双指用力,似是要将那牙牌看个清楚。
阿命见他感兴趣,直接将绣春刀也递过去。
季明叙微微坐直身形,却没接,嫌那绣春刀刀柄上的血脏。
阿命不耐他的娇贵,坐在一旁没有吱声。
瞅着人高马大的,结果比她那身体不好的四皇妹都矫情,一点血罢了,好像他没见过似的。
季明叙瞥她一眼:“我矫情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谁像你那么糙,连个发饰也不戴,哪有姑娘样。”
阿命神色未变:“发饰累赘,你那张嘴不想要可以用针缝上。”
季明叙知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找补:“我多嘴,你莫生气。”
说罢,他笑嘻嘻地从怀里掏个簪子出来。
簪首镶着蝴蝶,简单大方。
“你入朝为官,以后就要梳南魏的发式,不然御史台那帮狗东西会找你麻烦。”
阿命瞥他一眼,“我不会。”
她不会簪发,原先都是娜木替她梳头。
季明叙眼睛一亮:“我会梳的头不多,就一种,你学不学?”
阿命有些意外:“你会梳头?”
季明叙一眼看透她的顾虑:“你还是别指望你府上的那些个糙老爷们儿了,他们要能学会梳头,我剁一只手挂你床前。”
阿命不甚在意地点头:“好吧,麻烦你了。”
季明叙让她转过去,自己坐在她身后,几根手指灵巧地拆开她的鞭子,时不时能碰见她的脖颈。
他盯着阿命后颈的软肉,忽地意识到,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她好像白了许多,也是,北方日光强盛,不比南方养人。
上午的朱雀大街并不拥挤,但也人声鼎沸。
此番车马并非直接驶向草亭子,阿命事先让哈童等人在醉春楼订了包间,以此躲避庆愿和皇帝等人的耳目。
伊奇等人都在附近的成衣铺子订制衣衫,他们身形大多高大,日后在南魏行事免不得要改风易服,如此才好低调办事。
狄勒待阿命下车后,载着状似无人的车厢驶向醉春楼后院的停车棚下,车中隐去身形的季明叙三两步窜下来,脚尖一点车棚旁边的石墩,闪身而上。
狄勒再一抬头,男人已经从三楼的窗户上翻了进去。
包间内,季明叙进屋时,娜木正坐在阿命身边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阿命头疼地转过身去坐,又很快被她拽了回去。
“将军!我求你了!”
“你是我最好的可汗,我求你了,我白天想他,晚上想他,每分每秒都想他!”
娜木出身索伦部贵族,肤色雪白,五官精致,一双鹿似的眼睛看得阿命心都化了。
阿命揉着额头,一言难尽:“......去吧,记得带上药。”
屋内点了熏香,阿命不喜那味道,她正头疼。
娜木在香炉里泼了把水,见那香薰不再散味儿才一溜烟跑了。
季明叙一撩袍子潇洒坐下,方想问她这女仆去作甚了,便听她笑着说:“今晚有人要遭殃。”
季明叙不解此话何意。谁料后者摇摇头,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她从一旁的书案上拿了几张纸镇在桌上。
“你能不能帮我写这几个字?”
阿命在一旁随意写下“草亭子”。
季明叙看了眼她潦草的字迹,料想她虽精通南魏语,但字体还未练过。
南魏语语言凝练,书面文字衍生出众多文体,文化传承历史除本朝外远超千年,是以想要练好书法难度不小。
季明叙幼时师从齐山羽,于书法颇有建树的皇帝也十分欣赏他的字。